从很早以前,他就从自己无意中的预言中看到了师徒两人的命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相依为命,这种长期相伴的感情使三轮一言怎么也无法相信,御芍神紫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那个孩子,从小就乖巧听话,很让他省心。不太喜欢吃香菜,因为味道不好闻;学习剑术从来不干净利索地直线攻击,而要找到最华丽的路线;对他在男孩节挂出来的鲤鱼旗嗤之以鼻,对他夏日系在廊上的风铃不屑一顾;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喜欢精致美丽的东西,就连围裙也要买最可爱的样式……这样子看着他从垂髫小儿长大成为俊秀少年,三轮一言既欣喜又心酸,如何能够接受他将会对自己持刀相向的命运?
但不管他再怎么确认,这一预言从未有丝毫改变。一年一年过去了,御芍神紫也长大成优秀的青年。只是他的心思,三轮一言再也无法捉摸得透。
不管是鼬还是夜刀神狗朗的到来,显然都影响到了他。御芍神紫渐渐地下山不回来了,三轮一言大概知道他应该是去了那个城市,接触了那个世界的人,但他们常时间不见面,就算是御芍神紫哪一天回来了,对上他熟悉又陌生的容颜,三轮一言除了笑着说“欢迎回来”,其他的话,就再也难以开口。
然后就如同死囚犯等待着头顶悬挂的砍刀一样等着,狗朗熟悉了环境,鼬还是一副平静无奇的性子,而三轮一言,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现在说起来,他差不多已经忘记了那个晚上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记得狗朗的哭泣,腰上的疼痛,突然熄灭的灯烛,长刀压在御芍神紫脖子上难以言说的感觉,还有月光下对方那张脸上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似乎是惊讶,理所应当,放纵,桀骜不驯,轻笑,漫不经心混合着的乱七八糟的情绪,却让三轮一言再也无法从这个优雅精致的青年身上找到自己养大的弟子的影子。
那个孩子,大概早就不存在了吧。
你走吧。从今以后,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就这样吧,他想。放下架在御芍神紫脖子上的刀,不再去看对方的反应。他循着夜刀神狗朗抽噎的声音走过去,将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一会儿之后,才听到似乎是御芍神紫捡起了他被打落在地上的长刀,脚步声渐渐远离,最后再也听不到。
有一瞬间,三轮一言感觉自己内心被深刻地敲打着,一下又一下,锐利而粗鲁,带给他钝钝的疼。
相遇是缘,相离是缘。我也不过只会说一些虚而华丽的大话而已,既然明知相离,当初为何要相遇?这样的命运,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而我却只能接受。
自己眼前坐着的少年,是数年前流落到这里的异能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什么,那张脸上从来不会有太过精彩的表情,那副性子也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平静。温和知礼,淡泊从容。最让三轮一言在意的是,他无从得知鼬的未来。
不管是鼬本身,还是其他人,在他们一览无遗的命运之卷上,关于鼬的存在,毫无笔墨的痕迹。就像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鼬是个透明人而已。
三轮一言曾经为此担忧,毕竟对于王权者来说,就算自己需要有不干涉尘世的立场,这样的异常可能会造成的后果,也都属于他的责任。
在日渐一日的相处中,三轮一言渐渐放下了忧虑——这么一个温柔的孩子,总是会让人相信他的。
所以,现在他只能将这件事交给鼬了。
“下山去吧,鼬。”三轮一言表情凝重,“去那个城市,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样子;留心搜索小紫的踪迹,如果他在为恶,就杀了他吧。”他闭了闭眼睛,有些疲惫地进屋去了。
夜刀神狗朗练习结束后过来,就只看到鼬一个人坐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他走近。
“一言大人呢?”他疑惑地问。
鼬侧着头看他,回答道:“大人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夜刀神狗朗就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一言大人的身体没事吧?他流了好多血。”
“所以你要照顾好大人啊,狗朗。”鼬踩进地上的木屐,站了起来,“大人有事嘱托我,明天我会离开。以后这里和一言大人就拜托你了。”
夜刀神狗朗郑重地点头回答,声音响亮:“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一言大人的。”
鼬笑了笑,看着他一脸的坚定:“你还真是很喜欢一言大人啊,狗朗。”
夜刀神狗朗因为这突然而来的话不由地红了脸,但是还是用很小很认真的声音说:“嗯,最喜欢了。”
当天晚上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大早,鼬就准备起床去做最后一次早餐。
刚一进厨房,他就看到夜刀神狗朗背对着他踩着凳子站在灶前,手上不停地搅拌着。鼬脚下顿了顿,走上前去,“你在做什么呢?”他问道。
夜刀神狗朗被他惊了一下,手上的勺子没有拿稳,眼看着就要摔进锅里,被鼬从后面伸出的手抓住了,顺便用另外一只手扶住了夜刀神狗朗因为受惊摇摇欲坠的身体。
“啊,是味增汤啊。”鼬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拿起旁边的碟子盛了一点尝,“再放点盐吧,狗朗。”夜刀神狗朗从他开始品尝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听他这么说有些沮丧地去拿调料。
鼬稍微用手遮住了自己扬起的嘴角,做出一副满意的样子:“没想到狗朗这么会做饭,那么就算我离开了也会很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