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景的预计中,那人听闻闻道宗迁宗的消息,而后再从莒洲赶来,路上起码要耗费半月的时间——这还是往快了计算。若是消息传递得慢,那人过个一年半载才来到闻道宗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真正难以想象的,是闻景宣布迁宗的消息还未过三天,那人便来了!
这怎么可能?!
他怎会来得这样快?!!
但不管闻景如何难以置信,那人还是来了,而且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但差点将他一剑枭首,更是将莫兄打落山底——一般来说,修士落下山是没有大碍的,特别是莫言东这样有着傀儡之身的人,可偏偏那时候的闻道宗已经拔地而起,飞入高空,最后甚至直接没入了虚空!
虽然到了此刻,那绵延万里的山脉已经从虚空中脱离,然而闻景压根不知道这座山脉此时已到何处,更不知道莫言东在方才那次虚空穿梭中是否已经脱离……
闻景心中焦虑难安,但他思来想去,也没能在那紧急关头看到更多关于莫言东的结局,于是他只能在心中暗道一句吉人自有天相后,暂时将这件事放下。
——所以说,为什么那人回来得这么快?
闻景叹了口气,想了想后,又叹了口气。为了不叫自己把这辈子的气都给叹完,闻景又转而试探着松开自己脖子上的手。
作为元婴修士,闻景自然不会因为被割断了喉咙而死去,再加上他又是半神之体,愈合速度远非寻常修士能及,因此就在这短短片刻,他脖子上那深深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就连血也止住了,但从外观上来看,闻景依然是被割断喉咙的恐怖模样。
为了加速愈合,也为了固定好自己的脑袋,闻景只好扯下自己身上原本用来伪装的绷带,一边将它们一圈圈缠上自己的脖子,一边苦中作乐地想那闻道宗的主人可能也是因为老是受伤的缘故,这才干脆在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以备不时之需……看,他这不就用上了。
但真的是太奇怪了。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无论是那位神君的打扮,还是他的目的,又或者是蓦然腾飞的闻道宗,以及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非妖非魔非鬼非怪非人的……东西。
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太奇怪了!
从未见过,从未听过,从未想过!
闻景觉得自己脑仁开始发疼,可在当最后一圈绷带也缠好后,他便果断将这些纷乱无序的猜测抛之脑后,迅速做下了决定。
“果然还是要去查探一番才行。”闻景喃喃自语,声音虽然一时嘶哑难听,但声带却赫然已经开始恢复。
闻景微微扭了扭脖子,在感到自己脑袋应该不会半路掉下来后,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那位神君的麻烦了。
“就让我来看看,你究竟在弄什么鬼!”
闻景这番前去,自然不会是去送上自己的大好头颅,甚至与之相反的,他在方才与神君交手的短短片刻时间里,已经摸清了一些关隘之处,心中已经有了绝大的把握!
而与此同时,闻景也相信,若非神君攻击出其不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就在方才的交手中,他说不定能活捉他——以天子之名!
想到这里,闻景竟是忍不住兴奋起来,一拍腰间化作血色长剑的三棱开月钩。
“一会儿可要好好表现啊!”
血色长剑发出了嗡鸣,似乎如闻景一般兴奋。
但此时的闻景没有料到的是,在他随着闻道宗那蜿蜒万里的山脉,一同从琨洲消失后,外头的陆修泽险些将整个琨洲都掀翻了!
这的确是闻景没有料到的情况,就像他没想到神君是怎样从莒洲飞一样地回到琨洲,他也绝没有料到,闻道宗整个宗门投入虚空的那一幕,恰好映入了陆修泽眼中。
而这一幕足以令陆修泽发狂。
当看到闻道宗那万里山脉投入虚空时,陆烬心中又是惊愕,又是不可思议,如同见到神迹。
但当他被身畔陆修泽散发的惊天杀气拉回神智后,陆烬却又将这些情绪统统抹去,心中已经只剩下了惧怕。
——陆修泽气疯了。
在那一刻,陆烬的确是这样想着的。
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间,陆烬以为陆修泽杀尽眼前见到的一切生命!
还好,在闻道宗整个投入虚空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高空落下,引走了陆修泽的注意力,让他飞速追了上去,不然陆烬真怕陆修泽真的会在一怒之下,大开杀戒!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陆烬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陆修泽头上顶了许许多多个称呼,甚至于在各种隐晦暗指的戏剧话本流传后,很多不明真相的修士都对陆修泽抱着一种善意的心态,觉得这位魔君其实并不恐怖。
但这都是假的。
因为陆烬从一开始就明白,陆修泽是“异类”。
何为异类?
不同常人,无心无性,无法被常理揣度,无法被常识束缚,挣脱道德,践踏规则的……便是异类。
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便陆修泽表现得再随和、再和善,再如何像一个深陷情网的人,陆烬都无法信任他。
陆烬尊敬他,更畏惧他,但难以信任他。因为凶兽即便为了“情”而走入牢笼,它依然是凶兽,只要哪一天那条细弱的锁链崩断,恶兽随时能够脱笼而出,择人而噬……或许随着时间推移,凶兽会慢慢褪去兽性,成为一个人……但陆烬还是难以信任,毕竟,人怎会轻易将自己的脖子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