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尚且提不起力,说话都没什么气,却是歉意又感激:“劳累匙儿哥哥费心费神。”笑了笑,“匙儿哥哥直呼我盘子就行了。”
郁容勉强勾了勾嘴:“好,盘子你先别急着说话。”
便柔声细语,教导孩子如何调整气息。
眼见着盘子渐渐缓过劲,遂取点燃的艾条,配合着姜片,灸其背后的穴位,以温通经络补阳气。
一刻钟后。
郁容倏然长舒了口气,眼神放空,瞄着系统面板,嘴角不由得带出一点笑意。
总算是有惊无险。
其实,他在听李严讲说时,就悄悄在商城里兑换了急救之药,却是不到万一,着实不好拿出来。
效果如何也不能百分百保证。
且,想想当日服用霍乱疫苗出现过敏反应的聂昕之,郁容也是不敢轻易给盘子用西药。
好在救治得当,没出现纰漏。
否则……
郁容打断自己的联想,想这种不吉利、也没真正发生的事情,不过是自寻烦恼。
有这几年的临床经验积累,又经由虚拟空间不间断的学习提升,他的医术已是精进良多、今非昔比。
或许尚且谈不上国手,至少对得起八品保宜郎的称号。
故此,虽不宜自视过高,但也没必要妄自菲薄。
“匙儿辛苦了,去歇息喝口水罢。”
忽闻这道突如其来的嗓音,郁容不自觉地回头,微愣了愣。
是官家。
不知何时,他跟聂昕之一起进了屋。
郁容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只见官家神色匆匆,冲他胡乱摆了摆手以示意免礼,便是几个大跨步,走到盘子跟前。
既见迫急,又是小心翼翼。
郁容默默地注视着圣人慈爱中隐含忧伤的表情,忽而有些慨然——
“喜当爹”什么的是戏谑之言,显然,官家真的——或者希望——是个好父亲。
虽在皇家,父子之间的相处,跟寻常百姓家的,没甚么不一样。
诶……等等?
刚刚,官家叫他啥子来着?
匙儿?
说好的贤婿呢?
好罢,做天子的“贤婿”,实在压力山大,匙儿就匙儿吧。
就自来熟这一点,官家与聂旦真真是兄弟。
也或许……
自己应该调整对官家的态度,敬畏敬畏,敬意不能少,畏惧却是不必要。对方是兄长的小爹,算是他的“丈人”,咳。
在郁容走神之际,忽而听到官家的声音再度响起:
“二毛,可还有哪里不适?”
盘子紧接着回答:“让爹爹担心了,儿已无事,匙儿哥哥实乃着手成春……”
郁容绷着脸。
根本没留意到盘子夸赞自个儿医术的话,注意力集中在那一声“二毛”上。
这聂家的孩子到底有多少个称呼?
二毛什么的,突然觉得匙儿挺好的。
不过……
为什么是“二毛”,不是“大毛”?盘子不是官家的大儿子麽?
郁容暗搓搓地纠结着。
忽有一只手,在这时揽上了他的肩膀,瞬时惊回了神。
“兄长。”
无需回头,他就知晓是谁,无意识地扬起笑,小小声地唤了声。
聂昕之“嗯”了一声,揽着人就要离开花厅。
郁容不由疑惑,但也没多问,跟着男人跨出了门槛……盘子的情况稳定,不必操心。
聂昕之并未打算带人走太远,在不远处的湖畔老树下停了足。
郁容不解:“来这作甚?”
聂昕之淡淡道:“此处风大。”
说着,还“动手动脚”,不知从哪拿的湿布巾,替满头大汗的某人擦起脸。
郁容怔了怔,遂体悟到男人的用意,心里一点点地软成一团。
他含笑着道谢:“有劳兄长。”
聂昕之没说甚么,手上的动作不停,擦完脸,又牵起了手,点点拭着手指。
小心细致,堪比郁容给人施针之时的姿态了。
被“服侍”的年轻大夫,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家兄长的伺候。
水上凉风,拂面而来,倍是舒爽。
一时也张嘴废话了,放松着心神,是几许的惬意。
一扫适才的疲惫。
乘凉的两人并肩而立,半晌没有一句交谈,丝毫没什么尴尬。
说不尽的默契。
直到郁容的神经彻底松弛了,正想说什么,猛地觉察到一丝异样。
本能地看向花厅,目露疑虑。
聂昕之再次用上了心有灵犀的技能:“回罢。”
郁容点点头,跟上男人的脚步,还没到花厅正门,透过镂空的窗,就听到里头隐隐约约有小孩哭。
细听,不是盏儿的声音。好像是……小公主?
难免有些莫名。
待郁容跟着他家兄长进了门,女娃的哭声就更明显了。
哭得打嗝,简直要喘不过气的样子。
着实可怜。
不等郁容同情心泛滥,他就察觉到不对,循着直觉,瞄向站在盘子身边的圣人。
只见仿佛比自个儿还爱笑的人,此时面无表情,半垂着眼,静静地看着哭泣的小公主。
郁容十分意外。
官家这样子真的……好强大的气场。
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头一回发现了,聂昕之与官家迷之相像。
很快,郁容就没心思想有的没的了。
官家语气平静,道:“碗儿,我很失望。”
郁容闻言,略有迷糊。
只听对方继续说:“盘子是你哥哥。”
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