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说:“可明天我一早就要离城!”
侯老丈往外走:“知道了知道了!那也要看你能不能活过今晚……”
有这么说话的吗?罗妈端着热水进来,给了侯老丈一个白眼。
秦惟这一夜也觉得自己要死了——江晨生本来底子就薄,猛跑后透汗,再加惊吓,一路吐着血回了家,已经耗掉了元气,入夜就高烧起来。侯老丈和罗妈一夜没睡,轮流给秦惟喂水,还请了郎中来。郎中一听这书生吐了血,再号了脉,摇头说只是早晚了。
侯老丈气得骂:“就这样还说要去锦华城?!我替你去得了!告诉你那契弟你死翘翘了!”
罗妈含泪阻止:“你别这么说啊!……”
秦惟也在骂自己:的确是没用的书生!邵子茗身陷囹圄,你就在这里生病!快点起来!去看他!他在狱中不知怎样受苦!……
这么想着,到太阳初生,秦惟的烧居然退了!侯老丈和罗妈都松口气,侯老丈就照着地契上的地址去了宅院,见院门大敞,暗骂江晨生办事马虎!他进院子一眼就看到那个石板,昨夜他觉得江晨生胆小,可现在他知道那下面有个死人,自己心里也发憷。他将石板推开些,看到了井口,也没往里看,将石板又推回,严严实实地盖住井口。
侯老丈看到院门的门闩断了,知道昨天那个差役一定是破门而入,心道那人真是找死。他走到街市,买了锤子铁钉和木条,又回到院子,将院门从外面用木条钉了。
忙活完这些,侯老丈才去了车马行,想到江晨生烧了一宿,就是今天早上退烧了,也得休息一下,就定了明日一早出发,给车行交了定金,这才回家来。
罗妈告诉他江公子早上吃了粥,现在睡了,侯老丈这一日夜也累得半死,没二话,也去睡觉了。
公差们点齐了邵家人,押解回锦华城。离城时发现娄差役没回来,但是人犯要归案,自然不会等着他,只以为娄差役追人费了些时间,自己会追上来的。
等到了次日,娄差役也没归衙,有人才觉得不对,向官吏提了一句。娄差役才来了不久,是下层皂役,去邵家抓人他一马当先,特别凶狠,表现突出,说邵四爷抗争,就当场把邵四爷打死了,让衙门里的官人们另眼相看,记住了他。这次去宁城抓邵家的人,他又积极参与,可再也没回城,看着像是出事了。
娄差役家在乡下,地方挺远的,话说当初他还是靠着与邵家大房有转弯抹角的亲戚为背景进的衙门,现在突然翻脸不认人,竟然打死了邵家的家主,遭人设计也是意料之中。
锦华城的官衙向宁城发了个公文,让他们帮着寻找娄差役,就不管了——邵家的谋反案子是个大案,知道邵家只是被牵连,可邵家富裕,里面有许多油水,见者有份,谁有空找个失踪的差役?
第100章 第六世 (10)
秦惟虽然退烧了,但虚弱无力,都无法从床上下地,他再心急,也被罗妈按着又睡了一天,次日再醒来,觉得精神了些。
太阳才一露头,侯老丈雇的马车到了。赶车的是个矮个子,近乎侏儒,可一张口,声音洪亮:“侯老丈在吗?你叫的马车!”左邻右舍好几个人探头看是谁。
侯老丈很不想引起人们的注意,一边扶着秦惟出房,一边喊:“来啦!来啦!喊什么?!吵人!”
赶车的见两个人出来,作了个揖:“小的姓常,您是要去……”
侯老丈怕他说出来,忙叫:“常把式,快点来帮忙!扶着公子上车!”常把式过来扶了秦惟另一边胳膊,大惊小怪地说:“公子啊!这是病了?!那你出来怎么不在脑袋上围个巾子?这早上已经凉啦!”
跟在后面,抱着邵子茗送来的被褥,手臂挽着个包裹的罗妈说:“就是啊!我跟他说了,公子不肯。”
秦惟当然不肯——在头上横绑条手巾,远看像是孕妇,近看是日本神风敢死队的,成什么样?
秦惟屋里原来的破东西早丢得差不多了,如今离开,他只把银子全揣在了怀里。他挣了钱后买的做的衣服,罗妈都打在了个包裹里。罗妈急走几步,把被褥铺到车中,将包裹当了枕头,转身对秦惟说:“公子快躺车里去,小心又发烧……”她记得郎中的话,想江公子这样去锦华城,大概回不来了,忍不住眼睛有了泪。
侯老丈和常把式扶着秦惟进了车厢,罗妈抽了下鼻子,抽出衣襟边的手绢擦了下鼻边,从怀里掏出个小包给侯老丈说:“到那儿给公子买些药什么的。”
侯老丈推开:“你个婆子!有钱好好收着吧!我也带钱了,你守好门户,平时别开门。”
罗妈很想跟着侯老丈去锦华城,也帮着照顾下江公子,但侯老丈不知道要去多久,院子里总得有个人守家,她只能留下。
侯老丈心里惦记着那个死了的差役如果被发现了,那院子是江晨生的地契,弄不好会追到自己这里来,见常把式爬上车前坐了,就悄声对罗妈:“不能对别人说我们去锦华城了!就说江公子病重,我带着他去找名医医治去了。”罗妈是个帮工,都不是奴仆,真找到这里,她什么都不知道,该不会有麻烦。
罗妈自然听说了邵家被指谋反的事,知道江公子去探望邵小公子可不是个好事,使劲点头说:“不会说的。其实,邵小公子只是个少年人,哪儿会谋反呢……”那个小公子来,与江公子欢笑交谈,是个快乐的孩子。
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