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珏听言一滞,他想反驳她想斥责她,可是面前她的这幅样子却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她这样子的确像是离死也不远了,甚至他自己心底,也未尝没有她为何不消失的念头……
华语蓉接着道:“阿珏,我这个样子,恐怕的确是活不了多久了。我知道,或许康王府很多人都恨不得我死了,可是如果我现在死了,你因为我娘家覆灭,就薄情寡义,毒杀陛下赐婚的怀有身孕嫡妻的罪名却是永远也洗不脱了。”
“虽然因为我是华家女,没有人会追究这罪,可是阿珏,你是文人君子,最崇尚高雅儒林,当知道娘家之罪,罪不及外嫁女,若是我死了,对你名声,终究是个影响,高洁士子怕是再不能接纳你的。”
“而你若同意和离,我愿意写谢罪书,因华家之事,自觉不配为福郡王妃,自请下堂,你甚至可以挽留,只是我坚持求去而已。这次小产,我也会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只道是因我感念父母生养之恩,承受不住华家出事,这才失了孩子。”
最后闭了眼睛,眼角又滑下了一滴泪,道,“阿珏,无论现在如何,我信你,当初对我还是有一丝真心的吧,我们从小到大在一起,就当是看在昔日情分上,放过我,救我一命吧,我也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保全你的声名。”
“你不要跟我说是我想多了,我不会死。可是我这样的身份,占着福郡王妃的位置,将来生的孩子那也是不会被陛下待见的,若你没有嫡子,以庶子请封世子,都怕是很大的问题。阿珏,和离对我们两,都是最好的出路。”
姜珏面上青红转换,看着昏暗的灯光下华语蓉惨白的面容上隐隐灰暗的阴影,隔了许久,才终于出声道:“好。”
翌日,慈寿宫。
庄太后正在和太子妃以及宫里几位高位妃嫔说话,就听到了女官回禀福郡王妃华氏小产一事,以及福郡王正在宫外求见。
庄太后面色不好看,几位妃嫔俱是有眼色的,见状都纷纷起身告辞而去了,静姝也请辞离开,庄太后却是留了她,吩咐她到后面房间先去坐一会儿,而那隔间,却是能清清楚楚看到听到大殿这边发生什么的。
庄太后看着下面跪着的自己一直偏宠的孙子,心头也不知是失望还是疲倦。
众人离开后,女官已经将华语蓉小产始末跟庄太后仔细回禀了,而这段日子,姜珏在哪儿,在做些什么,庄太后也是知道大概的。
她以前一直只是觉得这个孙儿性情温和,虽软弱了些,秉性也算得上善良厚道,也无特别的野心,所以她知道景元帝的计划,也没有阻拦,反是用心给姜珏挑了服侍的人,务必不让他被身边人挑唆了,起了不该有的野心,将来招来大祸。
只是她不知道,她这个孙子,野心的确是谈不上,或者说是没那个胆,不过却这般经不起女色诱惑,行事软弱无担当,还……薄情寡义。
她对华家所为深恶痛绝,对华家的女儿也不会有什么怜爱之心,她不喜的是姜珏的处事态度。
“阿珏,你媳妇的事,你怎么说?”庄太后没有让姜珏起身,盯着他一会儿,出声问道。
“皇祖母……”
姜珏耷拉着脑袋,他在庄太后身边长大,自然知道庄太后此时对自己是不满且失望的,他有点怂,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眼圈发红道:“皇祖母,这事,这事孙儿有错。自那日华皇后……废后在这里借孙儿的名头逼皇祖母……,还有思及华家所作所为,孙儿再难面对华氏。”
“所以这些时日,孙儿避去了庄子上,对华氏有所忽略。皇祖母,前日的事情,孙儿也了解了,因涉及母妃,孙儿也不好说什么。但孙儿已经和华氏谈过,皇祖母,这里是华氏的一封手书,她求孙儿呈给皇祖母的。”
让侍女从姜珏手中取过那封手书,庄太后接过时心中还略带疑惑,然而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莫测了。
大概是因着华语蓉小产才两日,手下无力,这封手书上的字迹有些虚浮,但可以看出已经尽力工整,且字字泣血。
华语蓉在手书中道自己虽已出嫁,但却仍是华家女,受华家生养之恩。华家罪孽深重,她自知不配以华家女为皇家媳,愿自请下堂,从此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也是在佛前为华家赎罪。
至于小产一事,她也的确是将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只道是自华家出事,她心中挣扎惶恐,未能好好保养身子,身体早日差,大夫也早说那孩子怕是很难保住。她身为人母,愧对肚中的孩子,身为人女,不能尽孝道,愧对华家,但更重要的是身为大周子民,华家所行之事,让她愧对大周愧对黎民百姓。
所以深知自己实在不配为大周的郡王妃,恳请太后娘娘和陛下允准她下堂带发修行。
又道愿将自己所有嫁妆都捐出充作军资或捐给慈善堂,虽说她的嫁妆多出自华家,本就应当充公,此举不过是让她自己心里好过些罢了。
庄太后看完手书,看了一眼姜珏,问他道:“阿珏,华氏的这封请罪书和自请下堂,你是如何想的?”
姜珏从庄太后面上看不出端倪,心中忐忑,黯然道:“皇祖母,孙儿不敢隐瞒,自华家之事,孙儿想到华家所为,委实无法再面对华氏,可是现如今她小产病重,孙儿看她……那副模样,心中也仍是有些不忍,她,若是仍留在福郡王府,孙儿怕她真会郁郁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