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心惊,当年那商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手上竟有这样的东西?
可惜还未等他查到什么,江湖中盛家一事便先闹了起来,而他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剑侠,最终他出了手。
倒不是什么出于心中的正义感,只不过是江湖之事太过纷杂,他早就累了,早就想寻个借口,离开那纷纷扰扰的江湖。
然后顺其自然地,在青石镇遇到了王伏风,将谣言散播出去,他就可以安安静静去找一个地方隐居了,刚想大笑一声,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洛澄一个人走在青石镇中,与来来往往的人擦肩而过,却觉得有些不真实。
就这样结束了,他开心吗?他甘心吗?
他不知道。
就是在这样茫然的时候,他遇到了阿瑛。
见到她的第一眼,洛澄的想法是:这么多年了,终于又一次遇到鬼了。
站在他对面的小姑娘一袭白衣,头上还流着血,流到了鲜红的眸子里,混在一起,宛如漩涡。
他心想,这下完了,他的剑都防不住的鬼怪,定是他挡不住的,只是这么多年没遇上,偏偏在他打算归隐的时候遇上,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了。
结果小姑娘一句话,把他心中所有的惧怕都冲散了,她说:“大哥哥,你为什么在哭?”
他一愣,将手放到脸上,果然,都湿了。
洛澄扯开一个有些尴尬的笑:“谢谢啊,风沙迷了眼,我都没注意到。”
“为什么要撒谎?”小姑娘歪歪头,伸出手指着洛澄心脏的部位,“明明那里很痛不是吗?”
洛澄觉得这小姑娘也没那么可怕,只是太过敏感,连王伏风那个江湖老油条都没发现他的不对,这小姑娘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也不掩饰,只反问道:“怎么,你这里也痛过?”
问完他就后悔了,他想起自己在一些志怪的书籍上看到过,有些鬼怪一开始并不吓人,就和普通的人一样,而一旦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他们就会变成真正令人恐惧的鬼怪。
可是阿瑛不同,小姑娘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低落道:“嗯。”
洛澄心下大松,觉得小姑娘还是可以糊弄糊弄的,便道:“不愿意说就不要说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不行。”然而阿瑛却摇了摇头,“阿爹说过,人必须要正视自己,即使再怎么痛苦,我也不能就这样让他过去。”
她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洛澄,有点渗人:“三年前,我作为祭品被东源村的村民祭给了山神。”想起了难过的过去,她垂下了眸子,“那座山,其实并没有山神。”
洛澄一愣,心中所有对阿瑛的恐惧都化为了同情,尽管只是只言片语,他却能猜想到当年小姑娘遭受的磨难。
“山神依托信仰而存在,可东源村一向不是什么肥沃的土地,没有年年良好的收成,村民们也没有多信山神,直到有一年,一个神婆来了东源村。”
阿瑛忽然停了下来,洛澄知道接下来的就是她痛苦的根源了,便怜惜道:“不要勉强自己。”
小姑娘却摇了摇头,继续道:“神婆说,这座山是有山神的,只是村里人没有信仰,他也不愿护佑东源村的村民,收成不好不坏,其实就是那位善良的山神置之不顾的原因,为了让山神垂怜,我们要——献上祭品。”
“村中适龄的少女不少,偏我家最为贫困,阿爹独自一人照料我,却因为此事被村中村民害死,阿爹尸骨未寒,我尚未来得及埋好阿爹尸骨,便被架着送进了山里。”说到这里,阿瑛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明明没有表情,却显出一种寂静的悲伤。
“当晚,被偷工减料建起的山神庙塌了,压在我的身上……很疼,真的很疼,可我心中更多的,却是对村民的恨。”阿瑛忽然抬起头,她望向东面,眼睛红得发亮,“我诅咒他们,年年干旱,不得收成!”
原是很可怕的场景,洛澄却下意识走上前一步,抱住了小姑娘:“已经过去了三年,村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已经不用再执着了,那样……太累了。”
阿瑛就这样被抱着,眼底的血色一点点消失,最后变回了黑色,她轻轻笑了:“谢谢哥哥,如果有哥哥在的话,或许我就能……”
“嗯?”
“没什么,哥哥,能再抱我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