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璘之死的消息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下,李隆基一时间甚至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是李亨的攻心战术。
“绝不可能,李亨仁厚,又对李璘从小就疼爱有加,纵使李璘提兵造反,也断不会加害其性命的!”
高力士实在忍不住,便试图让太上皇恢复冷静和理智。
“太上皇接受现实吧,历朝历代的造反者岂有不死的道理?当太上皇怂恿永王取广陵之时,就应该已经预料到,一旦他事败会是何等结局吧……”
这句话差点没让李隆基崩溃了,他终于失声反问道:
“难道是朕害死了永王?是朕害死了他吗?”
迎着李隆基愤怒而悲伤的目光,高力士不作一言,只静静的躬身侍立着。说心底话,他是不希望太上皇以这种手段挑拨两个儿子的关系,然后再借由二子的矛盾和博弈从中渔利。但是,他忠于太上皇已经五十多年,如今早就须发花白,即便认为这么做有不妥之处,可也只能全部接受。
李隆基虽然情绪激动,但心智依旧异于常人,马上就猜到了高力士对自己这种做法有着不以为然的地方。
他似乎冷静了下来,又沉重的叹了口气。
“你以为朕想这么做么?朕也是逼不得已当初谁又知道李亨能否一肩挑起匡扶社稷的重任,所有的果子也就不能全放在一个筐里,分开来放,就算烂也不至于全都烂了……”
李隆基用近乎于一种絮絮叨叨的方式解释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高力士依旧没有说话,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李隆基回到长安以后一定会遭到李亨的报复,此时此刻他更多的是担心这位老迈的太上皇,回到长安以后的处境。
如果李隆基在成都时,什么都不做,全心全意的支持李亨,那么现在的境况是否又该是另一番场景了呢?
高力士一直都认为,李隆基、李亨父子的关系未必全然不可修复,只要机会合适,又做的恰到好处,父子俩的关系一定会有长足的进展、然则,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了意义,李隆非但没有全力支持李亨,反而暗中拆台,鼓动永王李璘与之争夺江山,新仇旧怨加在一起,还能指望着人家以怨报德么?
都说天家无父子,以李亨仁厚、软弱的性子可以说是缓和他们之间关系的最好条件,但是,再好的性子也不代表着会任人随意揉捏啊?更何况,李亨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而是大唐的皇帝,身为皇帝除了私人利益以外,更要顾及朝廷的威权,于情于理都不会没有针对性的反应的。
只不过,这些话让高力士怎么和李隆基说呢?难道告诉他,小心点,回去之后你的儿子就要报复你了?所以,现在必须低调行事,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上,高力士现在已经尽量低调了,许多与天子使者之间的协调他都暗中忤逆了李隆基的意思,而选择了妥协,希望如此可以减少一些被针对的可能。
高力士还是有些天真了,这世间许多事不是你想退让一步就可以风平浪静的,暴风雨既然酝酿了那么多年,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的。
再看李隆基,在提起李璘之后,他终于痛苦的把脸埋在了干枯的双手间,肩头幅度剧烈的抖动着,一种近似于干嚎的声音从喉间断续发出。
“是父皇对不住你啊……”
高力士的一番话使李隆基清醒的认清了现实状况,李璘之死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这种自责夹杂着挫败后的悲伤与愤怒,使之彻底的歇斯底里了!
嚎叫了几声之后,李隆基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的表情终于平静下来,用一种冷静的异乎寻常的声音说道:
“众将士早就归心似箭,朕不想再多耽搁了,传朕敕命,加快行进速度!”
见状如此,高力士心中说不出究竟如释重负,还是愈加沉重了,他只偷眼看着太上皇还泛着泪光的眼睛,竟头一次觉得,自己面前也不过是个无助又无奈的古稀老者而已。
这种感觉即便在李隆基决定放弃长安时,他都没有产生过,也绝非是当时的高力士没感受到,而是此时此刻李隆基的心已经死了,所有不甘的心境都随着永王李璘的死而彻底的被抛弃粉碎了。
“太上皇,夜里风大,还是早些休息吧!”
看着步履蹒跚,打算出去的李隆基,高力士忽而劝说了一句。
“朕烦闷不已,哪有心思睡觉啊,让外面的风吹一吹,心里或许还能舒坦一阵。”
高力士暗叹,文人吟诗填词,惯常有凄风苦雨这等赋予环境情绪的语句,实则是对自身情绪的一种延伸,如果心下郁闷,春风也会凄苦不已,如果心下得意,就算秋雨寒凉,朔风凛冽也同样会有另一番不同的感悟。
所以,就算让李隆基出去了,也绝不会有什么好的收获和结果。
李隆基到现在已经将近三天没好好睡觉了,高力士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服他,安安稳稳的休息,而不是再考虑那些他已经无法再掌控在手中的东西。
最终,李隆基也没有听从高力士的劝说,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凉风,此时虽然是盛夏,但关中南部的山地中,山风仍旧凉的很,日出以后用过简单的早膳,他就病倒了。
这可急坏了高力士,如果太上皇因为吹了一夜的风就要驾鹤西去,这也太过于倒霉了吧!,到了晚间掌灯时分,李隆基的额头已然滚烫,显然烧的不轻,在迷迷糊糊中他更觉得自己见到了已经死去多年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