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枫僵硬道:“ai本能是服从人类指令。我很听你的话的,你看我以前都听你的。”
顾退之愣了愣,不自觉慢下了步伐,他恍惚地点点头道:“嗯…估计你保修期过了,我勉为其难留下吧。”
顾退之随着信枫去实验室,他把实验室里的每一个培养仓都细细抚摸了一遍,指尖微凉,白`皙的手指还带着点病态的清瘦,皮肤在运动间逐渐沾染了血色。
信枫依旧捧着平板在一旁处理资料,顾退之问出疑惑许久的问题:“信枫,你的身体构造是什么样子的?你有大脑吗?还是说你有芯片?”
信枫放下手中的工作朝他走过去,捏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颈动脉上:“在这个下面有枚芯片。”
“我感觉不到啊?”
“在动脉血管下面,要取到它,必须割开或者绕开血管。”
顾退之忍不住来回抚摸着他的脖颈,指腹停在动脉上感受跳动:“…你是生物仿真的吗?……芯片是你的大脑?取出芯片你会死亡吗?还是说换了一具身体可以继续‘存活’?”
信枫说,会死的。“这个芯片和身体加了匹配密码,独一无二,换了身体也无法使用。”
顾退之的手顿了一下,他随意道:“…你也有寿命吗?”
信枫紧握住他的手,把他的身体掰直立正,说:“julian,你要问什么?直接问。”
顾退之定了定神,没说话。
“我不会离开你的。”信枫凝视着他说。他看着顾退之露出的下巴,嘴角完全不是翘起的弧度,他低下头亲吻他,轻轻撬开他的唇,对着他呢喃说:“你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顾退之垂着眼,笑笑说:“原来你的机体也是会老化的呀。”
他说:“原本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不把数据直接导入到自己的信息库里,天天捧着平板看,现在想,机械处理的核心部件也是有使用负荷的。”
信枫闻言摇摇头,笑着拂去他的担忧:“不会的,就算我导入数据,也不会有任何负荷问题,我不做,纯粹是因为我不想。”
顾退之愣了愣,他发现自己实在是不了解信枫:“不想吗?”
“用平板看也挺好的,我效率很高。”
信枫继续吻他:“跟你呆的久了,习惯了。”
不仅仅是像人类一样工作,更像人类一样生活,昼出夜寝,赏花观影。
他们从实验室出来,去了地下十五层。
顾退之苍白着脸,依然有些许病态的清瘦,空洞的眼睛里反射出些许灯光,深处却黑色而沉寂。他醒过来之后没感觉到什么不同,他依然看不见。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慢慢复健了一段时间,就开始正常生活了。信枫为他做了健康测试,很惊讶,他的心理状况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顾退之说,我都想起来了。他看起来伤感又脆弱,言语间有风雨过尽后的平静,但那也是历尽磨难之后了,信枫直觉他的内心应该很愤怒,并不如表面这样若无其事。
顾退之这次捧了五个花盆,上面蜿蜒着浮雕花,野蔷薇闪着金影波光,胡杨林的落叶飞流直下天镜。
信枫开启安全门,他们在门口安静地站了片刻,然后敛声静气深鞠一躬才走进去。
信枫带着他走向高大的架子丛林之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们的安身之所。顾退之颤抖着伸出手悬在空中,最后孤注一掷般把手探到了盒盖上,他细细抚摸着这些盒子,不过片刻泪水顺着下巴接连不断地低下来。他哭地很安静,咬着牙发不出声音。头顶明明开着白亮的灯,这间屋子仍然带着去之不去的阴暗和冷气。信枫站在他身后沉默地陪伴他,悲伤绵密地填充在他们身侧,侵染扩散出去,抵抗着屋内阴森森的寒气。
顾退之哭了一会儿直起身,指腹依然占有盒盖上寒冷的温度。他想了很久,把带来的花盆拿出来放到架子上:“原本…我想给你们搬家,可是又怕打扰你们的清梦。但我还是带来了。”
“caterima是野蔷薇,你匆匆忙忙地走了,虽然我没看到你最后一面,但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美的姑娘。”
“ambrose是波斯菊,我们说好要去看遍河山万水的,我失约了,对不起。”
“赵鹤是胡杨林,你很久没有回家乡了,以后有机会,我送你回去。”
那些浮雕和盒子上的画纹丝毫不差,顾退之摩挲着花盆的外壁,然后把它们挨个摆到了朋友们身边。
做完这一切,他清了清嗓子问信枫:“当时遇难的所有人…他们都在这里吗?”
信枫看着他无神的眼睛,沉声解释说:“所有人都遇难了…我修复了部分楼层的系统,人工智能机处理了后来的部分。所有的尸体都魂归一处,这间屋子南面是前些年去世的科研人员,北面是后来出事的人。”
顾退之点点头表示知道。他和信枫小心翼翼地离开,跟着信枫从南面的陈列架开始拜访故人,他们有些是学界泰斗,有些是别人口中的无名之辈,“平凡普通”到从来不会在公众中引起注意。顾退之站在第一位故人面前鞠躬,心中默念:谢谢您。
他面无表情,走地迟缓而庄重,挺起的脊背很直,有种凌霜傲雪的孤高气质,信枫看在眼里,顾退之撑起了腰杆,瞬间变得疏离而淡漠了。
信枫站在这些故去的人中间,仿若看到了过去黑色长河中的璀璨星星。人类历史浊浪翻滚,过江之鲫争先恐后妄图鱼跃龙门,功成名就者少,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