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噩梦般涌来。疼痛从颈侧的伤口开始,跃动着,灼烧着,顺着血管与肌肉向四肢蔓延。可现在西瑞尔已经顾不上了,他顾不上疼痛,顾不上眩晕,顾不上自己流失的血与气力,只是下意识抱起菲利克斯,拼尽自己最后的力气飞快地朝地窖出口奔去。
怪物们都还活着,必须立刻带菲利克斯去安全的地方。
怀中的躯体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嘴唇贴在了他的伤口上,不知餍足地吸食着他的血。这反倒让他稍稍安下心来,他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只要自己还有血在,菲利克斯暂时就不会有事。
他带着菲利克斯来到地窖入口处,阳光在地面投射出一个棺材形状的光块。他想先出去捡回自己的晨礼服给菲利克斯盖住脖子和脸,菲利克斯却一直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嘴唇黏在他的伤口上就没离开过。
“我们先离开这里。”他说,语气不自觉地带着诱哄,吸血鬼却置若罔闻。无奈之下,他只好抱着菲利克斯坐进避开阳光的角落里。
菲利克斯跨坐在西瑞尔腿上,带血的手搭在他肩上,歪着头从他颈上的伤口中汲取血液。此时的他不知时间几何,忘却自己身处何处,只能隐隐约约分辨出抱着自己的人是西瑞尔,他知道自己安全,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贪婪下去,却又晕晕乎乎地忘却一切,只想做一条在血泉中打滚撒欢的蛇。
人类的体温太烫,像阳光,可他就像扑火的蛾虫,经不住如此的诱惑。
他咬住西瑞尔的脖子。
人类的躯体在颤抖。
他听见愈来愈急促的喘息。
带血的手自肩膀滑落,手指上的血污弄脏了衬衫的扣子,在人类结实的胸膛和腹部留下不成片段的指痕掌印。
他抬头看西瑞尔。
人类也正垂眼看着他。
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暗淡,他感到惋惜,扬起下巴吻在了青年的眼皮上。
“美丽的你……”
他呢喃,像吟唱一首十四行诗的首句,富有含义的词汇自双唇间流溢,他不知自己说过什么,只是忍不住赞美感叹。
那双眼睛哭起来像洗过的珍贵宝石,而他更愿它们是从不会下雨的天空。
菲利克斯沉溺进幻梦中。他和青年接吻,舔舐柔软的嘴唇,在喉结上印下血色的唇印。他不记得今夕何夕,不记得身处何处,只记得不下雨的天空和美丽的青年,却在陷入泥沼的一瞬忘却正与自己相拥的人是谁。
他在自己的yù_wàng里,对于血液的,对于ròu_tǐ的。他想起自己终究是贪欢的吸血鬼,血与肉‘欲是他的罪与枷锁,他惧怕阳光,却迷恋温暖。
他被诱惑了。
于是一遍遍赞美。
他读过诗,引用诗句时宛若疯狂的诗人与浪漫的哲人。
眼前最具意义的只剩皮囊、他钟爱‘的’肉‘体,而躯壳中藏着谁的灵魂却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只想满足自己。
一条手臂揽住了他的腰,他被放置在了泥土之上,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颊和脖子上,他满足地低吟,牵起那只宽大而潮湿的手引向自己身下。
菲利克斯的身体仍是冷的,在他们贴得最近时依然如此。菲利克斯似乎认不出他是谁了,即便在将他紧紧包裹时。这让西瑞尔感到一阵恐惧,然而恐惧中又迸溅出锐利的甜蜜,他感觉自己被割伤,从伤口里涌出的血引来了被甜味吸引的蜜蜂。
于是他没有打破这岌岌可危的平衡。
血色中的菲利克斯依然维持着他那股近乎病态的禁欲感,即便此刻他放纵,即便他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而西瑞尔只能沉默,沉默接受菲利克斯似是而非的赞美,接受菲利克斯的亲昵与主动,试图以此说动自己,试图以此窥伺菲利克斯那颗莫测不定的心。
他希望现在的一切对菲利克斯是有意义的。
从头到尾,西瑞尔都很小心,菲利克斯依然不时凑向他的伤口,带着起伏的喘息享用他的血。
这是他和他的第二次。不像第一次那么不情不愿,也不像第一次那么不冷不热。事后菲利克斯依然抱着西瑞尔没放手,他似乎还没恢复神智,在一阵饱饮过后又用低哑的声音要求再来一次。
牺牲的嘴唇贴近他的耳廓,说着“好”,将滚烫的气息吹拂进了他的耳朵里。
但第二次没能如愿,怪物们自癫狂与昏迷中醒来,瞎了眼的数次碰壁后摸索而来,那被割断了咽喉的与捅穿了背心的也带着满身凄厉的伤与血追到了入口处。
西瑞尔眼疾手快地抓起衣服盖在菲利克斯身上,握着刀便站了起来。腰带在脚边,还来不及捡起怪物们就争先恐后扑了过来。这时的西瑞尔终于看清蓬头垢面的怪物们的模样,都还只是一群年轻的孩子,最大的怕是还不如他年长。他一边诧异为何这村庄陡然出现这么多吸血鬼,一边举刀劈刺,想以此吓退他们。
怪物们围着他,被尖牙刺破的嘴唇淌着血,视线却一直朝他身后的菲利克斯飘去。不知菲利克斯现在情况如何,青年也无暇回望,绷紧了身体飞快思考着应对办法。搏斗并非他所长,真能在危机中救命的东西都装在腰带挂着的那些口袋里。他一边挥舞着银刀,一边矮身飞快捡起腰带,在怪物们扑来之际从中拿出了两支焚烧剂扔了过去。
薇雅新研究出来的东西,他还没试过效果。
身后的菲利克斯突然出声阻止,却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