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刘子安有些咋舌,“这么重要的工作,二哥也不怕我给搞砸了!”
“那有什么办法?其他的活计也不是没试过,只是都做不长……”
漫天缀满星辰,夜风凉习习的,沁人心脾。风中携带着草木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天色不早了,安置吧。”果儿道。
“好。”
回到屋内,果儿抱着刘子安的手臂,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刘子安却盯着眼前的黑暗,无论如何都没有睡意。想着往日这个时候宝禾先生大抵正在秉灯赶稿,他不睡也不让自己睡,就算自己困得哈欠连天,他也让靠在旁边陪他说话。时间长了,竟养成晚睡的习惯,即使早早上床也完全睡不着。
刘子安悄悄钻出被窝,蹑手蹑脚地,小心把油灯搬到书房,怔怔地望着那摇曳的火光。说老实话,他心里真的放不下宝禾先生,先生对他来说亦师亦友,甚至还是他爱慕的对象,就这么撇下他不管,似乎显得太无情了,况且自己家那边先生也不好交代;可若是随先生离去,这柳家人又该如何自处?大喜大悲之下,谁知道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走还是不走?一时间刘子安竟不知该如何抉择才好。
不,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他姓刘,不姓柳!横竖那柳子涵已经死了,他只是让他们明白真相罢了......如此一想,刘子安反倒是解开了心结,虽然内心仍有些许愧疚,却不至于让自己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正在这时,刘子安忽听耳畔传来一声呼唤。
“太好了,你果然在这里。”
果儿穿着寝衣,立在门口道。
“人家担心死了。还以为你回家这事,只不过是一场梦……”
“我睡不着,就过来看会儿书。”
果儿走到刘子安身旁,替他剪了剪灯芯,让油灯的光更亮些。不经意扫过他手边,发现那里空无一物,皱了皱眉。
“你啊,说是看书,书在哪儿呢?”
“书啊……书在我心里呢。”
“油嘴滑舌……跟从前简直一模一样。一有心事你就爱把自己关在书房,也不看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想什么啊……我、我在想看什么书。”刘子安边说,边从书架上随便拿下来一本书,胡乱翻着。
虽然已经打定心思要跟柳家众人坦白,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明明开始的时候否定的话简直是脱口而出啊,为什么现在反倒吞吞吐吐起来了?
果儿见刘子安神情尴尬,左右言他,叹了一口气。
“其实呢,从一开始我就是知道的。”
果儿啜泣着。
“不光是我,鸢儿、二哥他们也都知道。然而我们却坚信着,涵哥他总有一天会回家来,而之前发生的一切,仅是场误会而已。就像我跟阿尧描述的那样,只是暂时出门一阵子……但我心里其实十分清楚,这压根是不可能的。”
刘子安低着头,望着手中那本书上的某一页。
“柳子涵他真的很幸福啊,能有你做他的妻子,还有阿尧那么个可爱的孩子。”
果儿闻言潸然泪下。油灯橘色的火光,照亮了她的面颊。
“能够和涵哥结为夫妻,真的很幸福。但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也不可能从旅途中归来。我一直都很清楚,你并不是他……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话还没说完,果儿便已泣不成声,伏在桌案上大哭起来,纤弱的肩膀以极高的频率抽动着,久久不能平息......
50.镜中花(九)
翌日清晨,刘子安身背行李,向宝禾先生落宿的旅馆走去。柳家众人为了给他送行,也一起跟了过来。天空碧蓝碧蓝的,万里无云,连草木不生的西山,也显现出了清晰的轮廓线。如此宜人的晴暖天气,正适合重踏旅程。
宝禾先生已收拾停妥,做好了上路的准备,此刻正坐在旅馆玄关前,大约是在等刘子安。可明明如此,一见刘子安出现,却露出一副提不起劲的神情。
“什么嘛,你竟然来了?看你这架势,大概是打算与我一同上路的吧?”
“说得没错。让宝禾先生独自上路,可比派小孩子出门跑腿还更危险。”
“就算多一个你,也完全没有什么帮助啊。反而还要担心,你会不会大半夜地跑出去给我惹出什么事端,连觉都睡不踏实了。”
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柳家众人、鸢儿和旅馆主人都笑眯眯的,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婆子走来,向柳母请示道:“演奏的人都到位了,请示下。是现在演,还是再等一会儿呢?”
“糊涂了,经把这茬忘了,就叫他们现在演吧。”柳母忙笑道。
那婆子答应去了。
刘子安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看果儿,却见她也疑惑地摇了摇头。
“老二出门的时候,每次都会大摆宴席,一起热闹热闹。你这会儿走得急,席就免了,但热闹可不能少,要不人家该说我厚此薄彼了。”
刘子安听了这话有些心酸。罢了,反正都要走了,就再当一回柳子涵吧。于是道:“那就,劳烦母亲了。”
不一时,只听得箫管悠扬,笙笛并发,闻之使人心旷神怡。
“这回我可算沾了你的光了。”宝禾先生贴在刘子安耳边低声笑道。
“哪儿啊,明明是咱们两个一起沾了那柳子涵的光。”
话还没说完,就有下人将酒具奉上。柳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