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弦坐了下来,在紫禁之巅,滑不留足的琉璃瓦上坐了下来。明月就挂在他身后,挂在他头上,看来就像是神佛脑后的那圈光轮。
叶孤城道:“这计划虽很完善,却还是被陆小凤发现了端倪。”
白弦道:“谁也不是神。”
叶孤城叹了口气,道:“孤弦,你不愿意继承白云城,是否因为你的身份?”若为白云城主得叶氏鼎力相助,身兼两朝血脉,正是天之骄子,贵不可言,若为皇室所知,恐怕危在旦夕。
黑衣少年脸上突然现出种神秘的微笑来,他凑近叶孤城耳边,悄悄道:“九天十地,诸神诸魔……哥,你真的要让我来继承城主之位?”
叶孤城心神大震。
白弦仰头,凝视着叶孤城,神情专注而信赖:“哥,在我心目中,你的剑法是最强的。”少年最后拥抱了他一下:“哥,我还等你带我逛白云城呢。”
月已淡,淡如星光。剑的光芒比月光更亮,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中在两柄剑上。
剑已刺出。
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
他们的剑锋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地变动,人的移动很慢,剑锋的变动却很快,因为他们招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剑术的变化,竟已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正是武功中至高无上的境界。
他们的剑与人合一,这已是心剑。
在外行人看来,这一战既不激烈,也不精彩,简直是有些无趣了。皇帝直言道:“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想必是大道至简。”他这话
不是对着魏子云他们说的,因为他知道他们魏子云四个不愿错过这场决战的毫厘。
白弦道:“现在是阿雪在下风。”
叶孤城的剑,就像是白云外的一阵风。
西门吹雪的剑上,却像是系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线,他的妻子、他的家、他的感情,就是这条看不见的线。
陆小凤已瞧出,就在下面的二十个变化间,叶孤城的剑必将刺入西门吹雪的咽喉。
皇帝道:“叶孤城会赢?”
白弦摇摇头,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西门吹雪的剑变了。”
西门吹雪使的本是种锋锐的剑法,如同他自己所说,他只会杀人的剑法,在出剑之前,就已经给对手和自己选好了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而如今他并不想叶孤城死,也不想自己死。这并非贪生怕死,只是一种世人不能理解的寂寞,若是仅仅一个人站在高处,残秋也如深冬般寒冷。
绝代的剑客,追寻绝代的境界。
众星捧月,而星月同辉。这句话所言的,是共生。西门吹雪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大红的身影被桃花和杜鹃簇拥着,而百花更显艳丽芬芳。这是一条全新的路,而西门吹雪已迫不及待想要尝试。朝闻道,夕死可矣。
苍白的剑,缠住了另一柄苍白的剑。两柄至刚的剑,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就如同缠绵的藤蔓,交叉着攀爬同一棵大树。
叶孤城的剑已触到西门吹雪的胸膛,西门吹雪的剑也堪堪触到叶孤城的咽喉。
竟是平手之局。
☆、宫闱秘史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陆小凤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昨日决战之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还活着,都将继续活下去,这岂不就是天下间最美好的事情?陆小凤想到这件事情,就想到了蔡仙居的火烧炒肝,还有润明楼的大米火烧和馅饼周的馅饼,他已忍不住要大吃一顿。
白弦又换上了那身蓝衣,断掉的袖子已经被十一补好了。他翻来覆去地瞧着手里的馅饼,忍不住道:“你说要请我吃饭,就是吃这个?”
陆小凤笑道:“只要你吃下去,就再也忘不了这滋味。”
馅饼瞧上去灰扑扑的,简直像是不小心掉在了炉灰里再被捡起来,白弦犹豫了半晌,轻轻咬了一口,立刻就察觉有一股润滑的汤汁沿着喉管留下,瞬间就流进了人心里。这滋味初时凛冽,不多时便转成缠缠绵绵的余韵,回味无穷。白弦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它了,这馅饼周一定和你一样是个酒鬼。”
陆小凤摇头晃脑道:“能把一张饼做出酒的滋味来,我倒是很佩服他。”
两人肩并着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了城门。
白弦道:“你到底问不问?”
陆小凤道:“什么?”
白弦转身,道:“既然你不问,我可走了。”
陆小凤拦住他,摸了摸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才找个位子坐下,接着掏出方干净的帕子垫上,才拍了拍旁边的位子招呼白弦。
蓝衣少年毫不客气地坐在那帕子上,陆小凤方道:“你本名是叶孤弦,我已经知道了。我想不明白的是,昨晚皇帝为什么那么容易赦免了叶孤城的罪?”谋朝篡位的大逆,一个帝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宽恕的。
白弦斜眼瞧他:“你以为先帝信物,是做什么用的?”
陆小凤怔了怔,道:“……免死金牌?”
白弦眼中是明明白白的藐视:“你戏文听多了吧?这世上哪有这种东西。”即便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免死金牌又能免得了几次?
陆小凤道:“这我可不知道了。”
白弦淡淡道:“如朕亲临。”
是夜。十六的月,似乎比十五的更圆。
年轻的皇帝血气方刚,在夜晚自然会做一些成人的事情。近日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