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打狗尚且看主人,”轩辕晦在他耳边道,“更何况,这些可不仅仅是恶犬,更是耳目。”
赵诩于是也侧过头,耳语道:“那便让他的耳目变成我们的喉舌,让他只能看见咱们想让他看的,听见咱们想让他听的。”
“那便依王妃所言,着人去办吧。”
正巧一阵狂风刮过,掀起车舆青纱,于是扈从众人,尤其是邓翔刚送的甲卫,均见王妃斜靠在王爷肩上,二人如同鸳鸯交颈一般窃窃私语。
王妃目光氤氲,王爷笑容邪魅,但凡是经了人事的,一看便知方才车内发生了什么旖旎故事。
可惜风声渐止,车帘随即落下,众人叹息之余,却是更加确定了赵诩在轩辕晦心中的地位。
车内赵诩与轩辕晦早已分开,赵诩似笑非笑,“想不到昨日王爷还如同稚子,今日便成了做戏的高手,真是士别三个时辰就当刮目相看。”
“到底是九重宫阙里长大,见惯了那些后宫手段,别说做戏,就是唱戏也是手到擒来。”轩辕晦洋洋自得。
“哦?我倒是觉得那句‘我视王妃如命’,耳熟得很。”
轩辕晦呛了下,尴尬道:“闲来无事,那日便翻了翻你那本《慧娘传》,似乎那薄情书生对那权贵便是这般表衷情的,怎么,有何不妥?”
赵诩僵着脸,“王爷不觉得假的很么?”
轩辕晦没心没肺地一笑,“他们信了,也便成了。”
说罢,他掀开车帘看出去,才离凉州一个时辰,却已不见多少城廓,只偶有一两个小小村落。
黄沙,黄土,黄昏……铺天盖地的黄。
“下个大些的城镇便是甘州,”赵诩缓缓道,“以咱们目前的脚程,怎么都还要七八日。”
轩辕晦看他,“接着这一路无多少官驿,恐怕还得风餐露宿,你一个王孙公子,此番跟着我吃苦受累……”
赵诩打断他,“都是八尺男儿,哪有那么精贵?说起来王爷这样的天潢贵胄,此番才是受罪了。”
轩辕晦不再多话,从暗格里取出本翻得很是破旧的《韬略》细读起来。
西北夏时日长夜短,戌时天色才暗沉下来。
车驾地极稳,赵诩禁不住睡了过去。昏昏沉沉重,就听车外守宁的声音,“王爷,是否在此扎营。”
赵诩微微眯着眼,就见轩辕晦掀开车帘跃下去,四处看了看地形,“可。将干粮分一分,再命睚眦他们几个去打些野味。”
“是。”
轩辕晦跳回车上,满面顽劣的笑意,寻思着怎么将赵诩叫醒,最终当他伸手准备捏住赵诩的鼻梁时,被赵诩擒住手腕,抓了个正着。
“王爷雅兴。”赵诩推开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轩辕晦有些无趣,“你倒是警醒。”
一到外间,赵诩愣了愣。
星垂平野,夜凉如水。
数堆篝火熊熊燃烧,兵卒们三三两两围坐着喝酒吃肉,口中说着听不明的粗犷俚语,时不时还有人引吭高歌。
“唱的什么?”赵诩只觉那音韵说不出的慷慨悲凉。
轩辕晦凝神细听,渐渐面上笑意褪去,换上了种莫名的神色。“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这说的倒是咱们了……”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赵诩低吟一遍,却爽朗一笑,“何必做那小儿女神态?想当年德泽承平极盛之时,多少好男儿赴边拓土开疆,那是何等的英雄意气?”
轩辕晦依旧郁郁,“人家求的是功名,咱们求得却是生门。”
赵诩一笑,揽住他肩向着为他们备的篝火走去,手随意指向他们从长安带出来的亲卫,“袍泽兄弟。”
又拎了壶烧刀子,“美酒野味。”
指了指自己,“旷世佳人。”
最后对着已有些忍俊不禁的轩辕晦道,“如此良辰如此夜,自当对酒当歌、及时行乐,何苦自寻烦恼?”
轩辕晦那双湛蓝的眸子映着顶上星子,简直灿若星河。
赵诩心旌微微一荡,低首为他倒了碗酒,“王爷还欠我一杯合卺酒呐。”
轩辕晦双手接过那海碗,高举过顶,“别说合卺杯,就是合卺坛今日也补上!你我不醉不还,一醉解千愁!”
作者有话要说: 影帝夫夫 每日要在车里秀恩爱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今夜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烟。 碛中作 岑参。
第15章
不醉不还的结局就是,赵诩几乎一路躺到了甘州。
轩辕晦托腮看着他,满面嫌弃,“看你的架势,还以为你千杯不醉,谁晓得竟然是个三杯倒。你当时向后栽下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被人投毒了。”
赵诩看都懒得看他,“过甘州了?那岂不是再过十日,必到肃州?”
“不错,对了,你可还记得你招揽的那个欧悬?”
赵诩挑眉,“我不是让白苏安顿好他,还拨了两个婢子照料他日常起居了?”
轩辕晦白他一眼,“你真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这还没到肃州呢,他已经开始要这要那,又是要人,又是要地,又是要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