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恨意弥漫,他下意识握紧拳头。五指抽紧,牵着的孩子吃痛,低低地叫了一声:
“爸爸……”
叶凌猛地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伏在怀中的孩子因为寒冷,正本能地寻求他的温暖。那望向他的漆黑眼珠,明明白白写着依赖。
他只有自己这一个亲人了。
所以,不要再想了。
叶凌默默对自己说。
既然决定抛弃一切,就不要再一次次想起过去。
“瑞瑞,”他拢起儿子额前的碎发,微笑,“再坚持一会儿,雨停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叶瑞点点头,抱紧他,看向远处,仿佛在回应谁的注视。叶凌皱了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远处,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直起腰,遥遥地望了过来。
“爸,看来不光我一个人觉得你很假嘛。”
第二天,菲尼克斯集团总裁办公室,10岁的霍铭单腿压住老爸膝盖,指着头条新闻配图,幸灾乐祸地嘲笑自己亲爹。
这日的头条新闻,正是昨天菲尼克斯集团总裁霍准冒雨指挥交通的一幕。在极富煽动性的标题下面,配着一张霍准湿身站在雨中挥舞双臂的图片。站在雨中的他像头矫健而勇猛的豹子,那雨水冲刷后更显流畅的肱二三头肌胸大肌背阔肌成功让评论里的女粉丝歪了楼。
不过身经百战的霍总裁独子霍小铭同学关注点也不正,他在简单浏览新闻后,直接把目光停在了图片的一个小小角落里。
手指滑动,放大,再放大。
他得意地指着屋檐下那个满脸嘲讽的人,笑得直抽抽。
霍准被笑声震得头疼,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托着平板电脑,往办公椅的更深处坐了坐。
到底不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如今,迈过三十五岁这个坎,霍总裁越发情绪内敛,七情六欲极少上脸。哪怕儿子笑得都快抽过去了,他还是一脸淡定。早晨七点的阳光顺着窗口斜射进来,恰到好处地描绘出他的侧脸线条。那深邃的眼窝中是一双混血的蓝眼睛,此刻,那双湛蓝如海水的瞳孔微微眯起,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被放大的身影。
“我看到了。”良久,他打断儿子的笑声,说道。
大笑戛然而止,霍小铭没听明白:“啊?”
“那天我看到这个人了。”霍准说。
充满讥讽的目光,不屑一顾的唇角,哪怕隔着那么远,霍准都能接收到那人的内心独白。
他一定在说,呵,虚伪。
混到如今的地位,霍准也算饱经风霜,开个新闻发布会,指着他鼻子骂的都有,更何况离这么老远。他早就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任尔嬉笑怒骂一哂置之。可偏偏,邪了门,就在那个时刻,他遥远地与那道目光对视,忽然觉得特别不爽。
不是委屈,也不是愤怒,只是不爽。
就像慰问敬老院的时候被人质疑里面是不是有自家亲戚,救助失学孤儿的时候被人嘲讽送来的课本都是盗版,暑天为清洁工送清凉的时候被人怀疑在为自家新饮品做广告,寒冬为流浪者送温暖被人讥讽棉袄里都是黑心棉一样——
不爽。
霍准心想,别说老子是真淋雨去了,哪怕是假的,老子好歹站出来了,你有本事别躲屋檐下面,也站出来帮忙啊!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爷们!
他捏住平板电脑,不爽在感觉在喉咙口晃了两圈,自己觉得无趣,又咽回去了。何必呢,再不爽,还能把人拽过来揍一顿?爱说让他说去吧,又说不到自己眼前来,算了。
他平静地关掉新闻客户端,点开今天要看的文件,字没看上两行,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小肉手。
“爸,”霍铭同学从小就是个不挑事不舒服的性子,眼见他爸默不作声偃旗息鼓,急得抓耳挠腮,“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霍准可是霍铭的亲爹,儿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该往哪接,“你可别挑事啊。要不是你昨天在车里鬼哭狼嚎怕打雷,我至于顶着那么大雨点子出去客串交警吗?”
……很好,戳点子上了。
霍小铭同学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打雷怕闪电,一下雨,他立刻怂得跟个小仓鼠似的。
这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污点,所以霍铭从来不准别人提,否则就像那墙上的电源开关似的,一提,他就炸毛。
霍准才不怕他炸毛,该戳就戳,快狠准,一步到位。霍铭当然也不敢跟老爹炸毛,于是怒气在胸腔做了三百个托马斯大全旋,他把火全撒在了照片里那个嘲讽脸身上。
“爸,这不像你啊。”霍小铭露出一脸写作“为父分忧”读作“不怀好意”的笑容,重新调出照片,放大,用指头尖点着照片上的人,“人家都公然对你放嘲讽大招了,你还没反应?我的爸爸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吗!”
“人家?人家是谁?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关我屁事。”霍准重新打开工作文件,不耐烦地对儿子挥挥手。
“哎呀老爸,你知道你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吗?”一计不灵,霍小铭再换一计。
“什么?”霍准真不想理他。
“就是你生了一个懂得为你分担忧愁的儿子呀!”霍铭努力煽风点火,“爸爸,这样吧,我拜托杜叔叔帮帮忙,给你查一下这个人,怎么样?”
“不用。”霍准头也不抬。
霍铭搂着老爸的胳膊往老爸腿上骑:“真不用假不用?爸爸你别害羞嘛,要不我叫杜叔叔查完了给你放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