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凌肃这次没有叫师弟，而是缓慢而清晰地叫出了顾楚的名字，声音泛着丝丝冷意，“你别忘了，格杀令是你下的。”
顾楚的指尖动了动，隐在黑暗中的表情却让人看不分明。
他自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罪过。
顾楚没有回话，凌肃也没说什么，径自转身走开了，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划过书桌后方的墙壁，嘴角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靳崭岩……我很期待，上一世拼死护送顾楚的你，这一世会如何对他。
直到顾楚离开书房，离开这个院落，死寂的黑暗中才溢出一道破碎的哭泣声。
靳崭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唇，另一只手用力地抠住墙壁，竭力将自己的声音压下去。
不能出声！不能出声！这是娘将自己藏在这里说的唯一一句话！
手指甲已经翻开，鲜血横流，但指尖的痛意根本比不上心脏的刺痛！少年脸上布满了泪水，视线中一片模糊，只能看到雾蒙蒙一片，那名为顾楚的少年的模样却如烙铁一般牢牢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顾楚！顾楚！今日我靳家满门，丧于天一教！丧于顾楚！
他知道娘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娘让他记住仇人的名字，记住仇人的脸！
他是靳家唯一留下来的活口！他必须负起报仇的责任！
爹！娘！还有……姐姐……岩儿今日已记下他的名字，他的脸！日后必将手刃他于刀下，为你们报仇！
两行热泪滚滚流下，靳崭岩胸口蓦地一阵激荡，“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接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远处一声长啸，以及一声暴怒的吼声：“拿命来！”
第43章 武侠·魔教八
顾楚捂着腰间的伤口, 踉踉跄跄地跑进前方一段阴暗的巷子中。不远处不时响起刀剑相触的声音, 一路往这个方向过来。
不久前，众人还在靳家院中进行“清扫”，东南方向猛地爆出一声长啸, 那声音悲愤狠厉, 隐隐裹着内力，一下子便将顾楚震得轰然耳鸣，五脏翻腾, 吐出一口血来。
凌肃听到这声音，神色一凛，当机立断吹了个哨子，发出要众人撤退的信号。
几个呼吸间，东南方向便传出几声惨叫, 而那长啸之人似乎也发现了信号发出的地方, 一路往两人所在处杀过来。
凌肃面色凝重, 忽地转过身, 一手拎起顾楚，往那人的反方向快速掠去。他的身后, 众多天一教教众也各自将轻功运到极致, 各自分散开，隐入周围的黑暗巷落处。但在撤退途中，还是有近一半教众被那人瞬间斩杀。
顾楚明白自己的武力在这群飞檐走壁的人之间只能是拖后腿的存在, 看凌肃前所未有的紧张表情, 他立刻明白了身后那人的武功绝对不在凌肃之下, 因此老老实实被凌肃拎着，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但两人没能走多远，身后忽然一阵破空声响起，凌肃猛地甩手，将顾楚往一边扔去，自己则侧过身，堪堪避过眼前一道冷芒。半截还带着献血的刀刃斜斜擦着凌肃的胸口往前飞去，“铿”得一声砸在地面上，溅出了大片星火。
退路已断。
顾楚被重重的摔到地上，腰腹间的伤口也崩裂开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挣扎着坐起身来，他抬眼朝凌肃望去，这才发现少年背对着自己，全身气势尽开，手中佩剑斜指于地，直直看向巷口站着的男人。
“我越吟剑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一道中年男声响起，带着强自压抑的盛怒。
凌肃的身形有了片刻的停滞，而顾楚也悚然一惊。
今日两人怕是难逃一死。
容非花，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道高手，但最出名的，却是他那把越吟剑。传说越吟剑由前朝一位铸剑师花费三十载，并以自身为祭炼成。此剑破邪祟，断生机，饮万人之血，诛众恶之首。容非花年少成名，亦正亦邪，用一柄越吟剑将整个江湖搅动得天翻地覆，无人不知。
那本记录靳家情况的册子上曾一笔带过容非花与靳家长子靳易行为至交好友的事情，当时顾楚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现下听到越吟剑三个字，这才想起来。
愣神的一瞬间，凌肃已经飞身上前，和容非花战了起来。一道剑刃相击的声音划破这方空间的寂静，迸溅的火星一瞬间照亮了持剑两人的面孔。两人一触即分，身形快速移动，只剩下两条残影。
顾楚虽然不会武功，却也能看得出来，凌肃对上容非花看上去完全是被容非花压着打，但凌肃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躲过容非花的致命一击——尽管完全是勉力支撑的模样。
“化天诀？！你是秦轩的人？！”容非花忽然厉喝一声，手中动作更加猛烈，擦着凌肃的肩膀割下一道伤口，“又是这种邪道功夫！今日我斩你于刀下，是为靳家报仇，更是替天行道！”
“唔——”凌肃眉间一沉，手中一剑递出，朝容非花面门而去，却在他下意识躲过的一瞬间飞身后退，五指成钩反手抓住顾楚。
在凌肃且战且退的时候顾楚便已经有所察觉，此刻被凌肃一把抓住，左手扣上他的手腕，另一手却越过凌肃的胸前大力一挥，指尖的粉末迅速散在空气中，扑向仅半步之遥的容非花正面。
“撤！”凌肃卷过他的身子，在他耳边沉沉吐出这个字，快速向黑暗中疾驰而去。
而容非花在见到前方粉末的瞬间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