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福伯你的看法是?”何慕华毕恭毕敬地问,福伯下巴上留了点胡须,穿一身唐装,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滋味。他摸着胡须,道:“是,光业会现在确实没声儿了,什么都不是,不过骨老爷当时有个手下,那个疯疯癫癫的胡言不还在吗?去接许正我没意见,给他摆酒席我也没意见,就是这迎他回帮里这事,胡言那人你也知道,疯起来不要命……”福伯说到这人看了何慕华一眼,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着,不如先送许正去乡下避避。”
几位叔伯纷纷点头,你一言我一语的给何慕华出主意,有的说送去别的城市,说那儿有哪位哪位大哥照应,有的说就给他弄个马仔当当,让他安安份份的,别一回来就让他管事。何慕华听得认真,待到他们再没主意可出,他道:“我们和光业会早有不和,给许正地头手下,你们无非也是怕人说闲话,说当年干掉光业会话事人骨老爷的是我们的主意。”
何慕华扫了眼众人,笑道:“各位叔叔伯伯,当年许正和骨老爷那确实是私人恩怨,可是骨老爷一死,得利的是谁?还不是我们洪福安?就冲这一点,给他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虎哥不服气,扯开大嗓门道:“好处可以给,南区一半都划给他是不是给太多?何少你说什么我老虎都服气,可我手下那些兄弟??铜鼓跟了我十五年,无名无份的管了南区那一半七年,许正他一出来就全他妈给他?我服,铜鼓也不服!”
何慕华让他消消气,为他斟茶:“虎哥,许正当年跟你,他能力够不够你最清楚,你凭良心和说一句。许正和铜鼓,哪个你觉得更有前途?”
虎哥一拍胸脯:“是,许正厉害,可这七年,铜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少你这么弄,实在说不过去。”
何慕华笑弯了眼睛:“又不是把他赶出南区,铜鼓给许正当副手,他们当时就是好兄弟,我看铜鼓不会有意见。”
虎哥不吭声了,看一眼辰伯,辰伯叹气,“今非昔比,人心难测啊何少。”
何慕华还是笑呵呵的,抿了口茶,道:“总之,就这么定了,明天许正的接风宴,各位还要记得来捧场。”
福伯闻言,率先表态:“一定到一定到。”
辰伯默不作声地点头,只有虎哥还是一脸不情愿。茂叔看事情再没回转的余地,把他们几个都请了出去,丁遥也被支开。书房里只剩下他和何慕华两人对坐饮茶。
“慕华啊,这一身西装笔挺的,过会儿有活动?”两人独处时,茂叔喊起了何慕华的名字。
何慕华低头笑,对茂叔道:“一个朋友珠宝店开张,我去凑热闹的。”
“本来我就和他们说,你定了的事肯定变不了,你的脾气,我最清楚。他们不信,人老了,想的就是多,胆小,怕死,怕闹事。”
“我知道。”何慕华点头,手指抹了下杯口,道:“明天接风宴还得麻烦茂叔了。”
“你真不去?”
何慕华摆手:“不去,我还有事,再说,我和许正不对盘,别扫了他的兴。”
茂叔没接下去,瞅着何慕华的西服,笑道:“你那朋友是女的吧?”
“女的。”何慕华伸手够到枴杖,慢慢站起来,“您也认识,许正的妹妹美玲。”
茂叔原本还想调侃几句何慕华的男女关系,一听是许正的妹妹就没声了,对何慕华扬了扬手:“别闹太晚,早些休息。”
何慕华指着自己的枴杖笑着说,“闹不起来。”
他的枴杖乌黑,顶端装饰的短棍用浮雕雕了条龙,手心常撑着的顶部已经磨得发亮。何慕华往屋外走,他左腿瘸得厉害,走得再慢也还是能看出明显的残疾。他从前不瘸,十二岁的时候被人绑架,企图逃跑,被捉回去打断了一条腿。干这一票的人不知道何慕华是洪福安大佬的儿子,还以为只是绑了个贵族学校的小少爷。后来何父带人赶到,可惜已经太迟,何慕华的左腿废了,成了瘸子。也是那一年,洪福安话事人换届,他父亲死于帮派争斗,之后他母亲精神就有些不太好,别说照顾他了,连自己都看不好。当时父亲的长辈茂叔出面,保住他们孤儿寡母,多得几位叔伯照应,他们不至于流落接头,留在了何家老宅,每月还能拿到帮派补贴,却再过不上之前的体面生活。佣人走得走,跑得跑,只有何父从前的司机许家华和管家袁伯留了下来。许正是许家华的大儿子,比何慕华年长四岁,当时已经没再上学,去了一间汽修店当学徒。何慕华腿脚不方便,休学一年,这一年里许正常来陪他,给他讲外面见闻,还偷偷摸摸背着他去外面玩耍,好几次被他爸捉着了,都是一顿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