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救了这只小狼的时候,萧景琰只是打算给它治了伤,便放归山林。可这么些时日相处下来,又觉得对这小狼万分疼惜,舍不得再丢下,就一直带着回了金陵。尤其是看着这小狼乌漆漆的眼睛滴溜溜朝着他转的时候,总忍不住让人想抱紧它。
再后来,等这只小狼认了林殊,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
那一年萧景琰带着小狼一起去九安山春猎,林殊自然是要跟着他同进同出,两个人一只狼自己就进了山。围场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放进了熊,估摸着可能是围场的栏杆被熊给毁了,就这么跑了进来。
那小狼正在萧景琰身前几步的地方欢快地跑着,那熊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差点儿把小狼给一掌拍死,得亏林殊跑得快把它给救了,不过也被熊的利爪刮到了背脊,留下好长一道伤痕,没多深,可流的血把衣裳都浸透了。
回去以后那小狼突然一改之前对林殊爱理不理的冷淡态度,还伸出舌头去为趴在床上的林殊细细舔舐伤口,偶尔还蹭一蹭他的颈窝。
最后林殊被它惹得心花怒放,大笔一挥,亲自赐名佛牙。
萧景琰怎么也没想到,那之后佛牙对林殊比对他还要亲密。
一见到林殊就撒欢扑上去,主动自己躺下露出肚皮之类的就不说了,吃东西的时候都要把两只前爪搭在林殊的腿上,晚上睡觉时也不黏萧景琰了,非得黏着林殊不可。从前是佛牙一定要在萧景琰的营帐里趴着,现在变成了一定要在林殊的营帐里趴着。
这一次换萧景琰笑他:“是因为的救它的时候没见血,你这次见了血,所以它更喜欢你。”
林殊正在一点一点喂佛牙吃肉,闻言抬头笑道:“我就知道佛牙会喜欢我,迟早的事情。”
“说的似乎当初在穆王府嫉妒得眼红的那人不是你似的。”
“现下你儿子被我抢了,不甘心了吧?”
萧景琰却不在意:“我儿子和你儿子有区别么?我是它爹,那你就是它娘。”
“它先跟你亲,你才是它娘。”
“好好好,你是它爹,我是它娘。”
林殊这才满意,摸了摸佛牙的脑袋,抱着佛牙毛茸茸的身体,轻轻梳理它的毛:“你听好了,那个萧景琰从今天开始就是你娘了,你可要好好护着他。”
佛牙欢欣地“嗷呜”叫了一声。
自此之后十几年,佛牙都乖乖听着“它爹”的话,一步也不离“它娘”身边,生生替“它爹”护了“它娘”十几年,一直守到了“它爹”终于回到“它娘”身边才放心去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梅长苏正静静地抱着怀里的小狼,一下一下地抚着它的脑袋。
小狼乌溜溜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小小的嘴巴不住地拉扯他身前的衣裳。
梅长苏被它闹得高兴了,脸上绽出温柔的笑意,又多喂了几块肉给它吃。小狼愈发欢喜,叼着肉就往梅长苏嘴边凑,像是想把嘴里的食物分他一半。
佛牙已经死了。
梅长苏永远都记得,他从东宫跌跌撞撞逃避着离开的时候,飞流从旁边窜出来,怀里抱着已经失去了呼吸的佛牙,带着一双惶惶不安的眼睛。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神伤心痛,像是曾经他与萧景琰共同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终归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末路,然后完全消失。他从出生就看着那头小狼慢慢成长起来,到回来还能见它撒着欢扑到自己怀里,如今终于看见它彻底死去。
现在这一头小狼,是前些日子萧景琰从九安山给他带回来的。
前些日子是秋猎,萧景琰带着人去了猎宫,梅长苏觉得身子倦怠就推辞了这一桩差事,没想萧景琰回来的时候,怀里静静躺着一只小狼。毛茸茸的身躯,圆滚滚的四肢,团起来就像一只灰色的绒球,也同当年的佛牙一样腿部受了伤。
这头小狼可比佛牙要乖得多,不光亲近萧景琰,对梅长苏也很是黏腻,时时把梅长苏扑倒。也好在它还很小,并不算重,梅长苏也能勉强接住它。
他向来不太信什么轮回转世一类的说法,所以他也不相信这小狼是佛牙的延续,只觉得大概他和萧景琰都和这些小野狼有缘,佛牙走了,又有了新的一只来接替佛牙陪着他们。
这一次梅长苏仔仔细细地给小狼亲自处理包扎了伤口,小狼不能随便乱动,就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身上晒太阳,等看见了萧景琰进来,又“呜呜”地朝萧景琰伸出两只没受伤的前爪,大概是要萧景琰也抱抱它。
“比刚抱回来时重了些,你喂他吃了什么?”萧景琰忙接过小狼揽进怀里,长满老茧的大手还抓了一把小狼的皮毛,小狼舒服地往里蹭了蹭。
“还能喂什么?不就是那些肉,它总贪吃。”
“该少吃些了,不然不知要长圆多少。”
梅长苏无奈地看他一眼:“不让它吃就急躁,成天在我这里闹,哪里还敢不给它多吃?”
小狼知道梅长苏在说它,忙用嘴巴叼住了他的袖口。
“它也同佛牙一样,颇识人性,也通言语。可惜你现在不上战场了,有一匹战狼也派不上了用场。”
“那便让它保护你吧。现在飞流也不在你身边,好歹让他来做你的护卫。”
梅长苏笑着把小狼放到了地上:“它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有经验,得空引它跑一跑。”
“又是教儿子吗?”
“你就当这是你儿子吧。”
“那你呢?是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