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龙嗫嚅着问道:“军座想让我做什么?您发了话,我就去做。”
程廷礼微微笑了:“带你的兵向后转,把东河子给我打下来,把小鹿给我带过来!”
何若龙骤然抬眼望向了他:“我、我——”
程廷礼又翘起了二郎腿,先是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的马靴,随即目光一斜扫向了他:“等到事情完了,你和你的兵就留在东河子,给我守着往南的路,顺便把罗美绅给我彻底收拾了!”
何若龙傻看着程廷礼,两件事在心中碰撞出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他要去打小鹿,抓小鹿,把小鹿送给程廷礼;而事情办成了,他不但可以继续当团长,还可以占据一座大县城!
可是,他怎么能去打小鹿呢?
得生的狂喜疏忽而过,他在狂喜的余韵之中哭丧了脸:“别……军座,您别让我去打东河子,我去打罗美绅行不行?我马上就带兵走,这回我一定拼了命的打,有罗美绅没我,有我没罗美绅,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程廷礼轻蔑的笑了:“何若龙,你有什么资格和本主席讨价还价?”
然后他冷淡的站起了身:“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也就不必再多说了。你回去吧!”
何若龙慌忙伸手扳住了程廷礼的小腿——他不能回去,回去的话,就真的再无生机了!
“我打……”他的牙齿相击,打寒战一样颤抖着说话:“我打……”
☆、第九十八章
张春生回来了。
他拎着一大一小两只箱子,小藤箱里装着他的行李,大皮箱里装着药。这一趟买药倒是买得顺利,所需要的几样针剂,在太原就全弄到了手。可未等他带着药与钱喘过一口气,也没有逛一逛太原的大街,就有消息传过来,说是北边又开战了,他仔细一打听那开战的地点和人物,登时急出了一脑袋的汗。
这个时候,他来的那条路就已经断了,想要尽快的回东河子,只能绕远走张家口。他二话不说上了火车,打算在张家口换车再直奔东河子——东河子有一个小小的火车站,偶尔会有过路火车停个一两分钟。
然而他没等到那趟列车,因为东河子外围战事激烈,铁轨被炸翻了老长一截,火车暂时无法通行了。
张春生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折腾回来的,总之昼夜都在行进,火车坐了,汽车坐了,马车驴车也坐了。最后到达东河子城下时,是东面城墙上的守兵放下绳子,把他硬吊上来的。他刚一上城墙,几米开外就有个小兵忽然一晃,是被流弹打穿了胸膛,一声不吭的死了。张春生对于尸首一眼不看,低着头就顺着台阶往下跑——他脸黑,黑成了保护色,掩饰了他所有的惊恐忧惧。
风尘仆仆的,他出现在了小鹿面前。小鹿现在顾不上打针吃药了,只想尽可能的多抵挡一阵——哪怕能多坚持半天也好,半天也够何若龙跑出很远的一段路了。
见张春生回了来,他没道辛苦也没发牢骚,只看着对方怔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回来?”
张春生神情肃穆的站在他面前:“团座,我不回来,我上哪儿去啊?”
小鹿依旧盯着他的脸:“钱花光了吗?”
张春生摇了头:“没,花了一半都不到。”
小鹿点了点头:“好,剩下的你留着吧。”
然后他神情漠然的向外挥了挥手:“你去找武魁,武魁那里安全。”
武魁那里的确是安全,因为他和他的机枪营一直藏在城里。他不上战场,不是他贪生怕死,是小鹿不许他上。
这是小鹿对他的偏疼——不上战场,就只在城里猫着。等到城破了,他立刻带着他那个营投降。这是一场内战,内战打到投降也就到头了,一家的军队,总不至于杀俘虏。要是运气好,武魁兴许还能保住他那营长的名头。一个杀猪的小子,能当上营长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着?
张春生思索了一瞬,又看了小鹿一眼,末了转身离去,当真是在城里找到了武魁。武魁这几天被小鹿撵进安全地带,终日无所事事,白昼又是长而且热,他心惊胆战的摸着他的光脑袋,倒是进行了一场漫长的思考。见张春生回来了,他挺意外:“嗨?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张春生不理他的问题,劈头直接问道:“何若龙呢?”
武魁听到这里,立刻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苦笑,随即压低声音答道:“跑啦!”
张春生接着问:“他一个人跑?不管咱们团座?”
武魁摸着新剃的光头:“俩人一起跑,还不一下子就让人撵上了?他跑,咱们团座舍了性命给他打掩护,要不怕他跑不远,不安全。”
张春生听到这里,立时有一口恶气堵到了胸中:“那何若龙就真自己跑了?”
武魁一点头:“啊,跑啦!都跑好几天了,兴许现在都进山西了。”
张春生直勾勾的看着武魁:“他不管咱们团座的死活?”
武魁凉飕飕的笑了一声:“走了之后就一直没信儿,连一封电报都不来,我看团座还挺惦记他的。”
张春生听到这里,一转身,又走了。
张春生想回到小鹿身边去,别人伺候小鹿他不放心,“别人”不干净,他不想让小鹿用“别人”递过来的东西,吃“别人”端过来的饭。
然而未等他走过一条大街,城中的空气就变了。成队的士兵像没头苍蝇一样,拖着步枪满城乱窜。他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