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天回来的?”
“初二……初三凌晨。有点乱,钟点工明天才能来。”
“没关系。”
宁桐青又仔细看了一眼止疼片,一板已经吃空了。
止疼片的边上还压着一张照片,想来就是简衡家的那只狗——是一只非常精悍的杜宾,被一个人远远地牵着。
宁桐青指指照片,问:“叫什么?”
“大黑。”
“……你取的名字?”
简衡看了一眼,向厨房走去,不多久声音已经是从厨房里传来的了:“不是。他以前是军犬,后来执勤出了事故,一只耳朵聋了,然后到了我家……你喝茶吗?还是咖啡?”
“水就行。养到多少岁?”
“十五岁。”
“那已经是非常高寿了。别难过了。”宁桐青又看了一眼狗,然后把照片放回了原处。
过了一会儿,简衡端着水出来。他收起照片和止疼片,在宁桐青身边坐下:“到我家的时候还很小。确实算是高寿了。”
简衡又问宁桐青想吃什么,宁桐青倒是无可无不可,简衡就选了离家最近的一家,结果送来的东西半冷不热,两个人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全部喂了垃圾桶。
宁桐青又提议出去再吃一顿,简衡不肯,大晚上的,灯也只留了一盏。枯坐无聊,可是看到简衡的脸,宁桐青也没法说出告辞的话了。
结果整个晚上两个人就喝着茶,凑在灯下看书。看了半本,简衡打起了哈欠,宁桐青放下书:“不早了,我先……”
“我一直在等你说这句话。这样我也能说了——今晚你能留下来吗?”
他望着宁桐青,脸上的伤让此时的他神情乍看有些狰狞,更是滑稽。说完这句简衡停顿了好几秒,继续说:“我可以睡客厅。床留给你。”
他的表情几乎是紧张的。
宁桐青看着他,答:“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坚持我的提议。”
“我也是。把衣服脱了吧。”
简衡瞪大眼睛,没有动。
宁桐青又重复一遍,添上一句:“脸打成这样了,身上不会没有伤。”
“那你还要看?”
“如果不是特别厉害,我们可以各睡一半,但这事我来判断。”
简衡望着他,良久,解开了第一粒扣子。
没多久,宁桐青转开了视线:“他用什么打你的?”
“皮带。你知道,他们的皮带不大一样,事半功倍。”
“怎么不反抗?”
简衡大笑,一边笑一边止不住地抽冷气:“我把整张桌子都掀了。”
宁桐青走上前按住他的手:“行了。我们都睡床,一人一半。”
“我有点后悔了。要不然你还是走吧,这样太像情侣了,不好。”简衡忽然改变了主意。
宁桐青捡起滑落在地的开衫,为简衡披上:“没什么不好。”
简衡看着他,耸耸肩,小声叹气:“好吧。”
自从和程柏正式分手之后,宁桐青印象里就再没有单纯和人同床共枕的回忆了。所以一开始的气氛说得上变扭——两个人分别洗好了澡、换好了睡衣、各自盖一床被子、客客气气道了晚安,然后便关了台灯,相安无事地准备睡觉。
结果宁桐青好久了都没睡着。他听简衡的呼吸浅而均匀,怕吵醒他,不敢翻身,数数字一直到了五位数,眼睛都发酸了,还是没有培养出睡意。他只好认命地继续往下数,数着数着,就听见身边的简衡翻了个身,问他:“我好像白天睡多了,现在睡不着,能开灯读一会儿书吗?”
宁桐青立刻说:“当然。”
“会打搅你吗?”
“没关系,我不怕灯。”
简衡翻身起来,又一次开了灯,从书架上找到一本书。
伴随着沙沙的翻页声,本来怎么也睡不着的宁桐青也渐渐生出睡意,他侧过身,向着有光的那一边睡去了。
自那一夜起,宁桐青和简衡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先是宁桐青陪简衡给后者的狗下了葬,然后两个人再约着过夜,就不再去酒店开房、而是选择在彼此的住处了。
除了过夜,他们也会一起去吃饭、泡酒吧、甚至去看电影,彼此生活的交集越来越多,对于过去越来越少提及。有的时候宁桐青也觉得这样下去简直是像在同居了,但他们之间的亲吻越来越少,连在床上也不例外,细细一想,另一种意义上的室友罢了。
生活上趋于稳定的同时,工作反而有了波澜。新馆长在春节假期后上任,之前的工作部署几乎全部推翻,全馆上下的人事也有了大的更替:几个老主任基本调离原岗,转去行政部门,除了陶瓷研究室由副主任直升,其他研究室的主任全部是调入;几个已经开始筹办、甚至筹办了一半的特展无限期推后,策展部开始筹划全新的展览,首当其冲的,是要开设一个以城市当代历史为主题的常设展厅;另一项涉及到馆内每个研究人员的变动则是新馆长沿袭了省博的改革,要求每个研究人员轮流在展厅内当值,并且定期担任义务讲解,慢慢裁汰专业讲解员,这就意味着原先相对自由和宽裕的研究时间被大量的定额工作量占据,可是科研的要求并没有相应减少。
在这样的大变动之下,孙和平在退休前督促年轻人做的几件事就显出了意义。宁桐青他们研究室的所有青年研究人员几乎或是申请到了课题、或是申请到了培训项目,宁桐青和另一个同事更是两者兼得,都成了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