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来就不敢面对自己的父亲,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相近的场景。
就算已经下定决心要保父亲和弟弟周全,那种与生俱来的惧怕感,却是说什么都……消不掉的。
就像他对大哥的那种尊敬,到现在也……
“怎么,哑巴了?”
陈莫年忽然毫无征兆地抽回手,陈言的牙齿差点咬到舌头。
冷哼声忽然从自己的身后传过来,陈言看到陈梓的侧脸,一脸嘲讽和厌恶糅杂在一起的表情。
“你倒是不觉得恶心。”
他看着陈言说,语气却又像是冲着陈莫年。
“我看他不是哑巴了,是被你吓着了,怎么着,你把人捆在你身边这么多年,连这点都不明白么?”
陈梓的表情,是陈言之前——或者说是陈言还尊敬着他的年岁,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而陈莫年,却显露出了一种,让自己更加陌生的沉默。
但是在下一秒,从陈言的角度,却轻易地看到了陈莫年手上一瞬间暴涨的青筋,他听到他忽然大声说起话来,声音嘶哑难听。
“你,给我滚出去——!”
他身上穿着的绸缎的衣服在空气中打了个颤,胸口低低地起伏着。
“好,我滚!今儿个就算你打断我的腿,我也滚了!”
陈梓开口,然后摔了门离开。
陈言愣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陈莫年和陈梓的争执,他从来不知道,在他才十几岁的时候,他们的矛盾居然已经上升到这么尖锐的地步了。
简直就像两头会在下一秒撕裂对方的猛兽。
“爸,那我也……”
陈言本来想离开,却听到自己父亲低低的声音传过来。
“我陈莫年三个儿子,就你一个肯叫我声爸的。”
陈莫年平静地叙述着这个事实,他的声音冷淡到陈言几乎以为他在说别人的事情。
然后他又感觉到自家父亲的目光,隔着层层叠叠的空气射过来,陈言不抬头也能想象得到,那双黑色狭长的眼睛里会翻涌着的波涛。
“可是,为什么,是你呢?”
仿佛是想不通一样,房间里又充斥了长久的安静,直到陈言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住的时候,陈莫年总算开口了。
“你先出去吧,以后……有空了,也可以……来。”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轻到陈言几乎以为那是错觉,但是又十分清楚,裹着十二月的冰渣,朝着陈言翻涌过来。
“那我先走了……父亲。”
陈言从房间里走出来,关上房门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父亲直勾勾的眼,看着自己。
没有焦距,不知道飘向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