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德向妲己做了个拜谢的手势,接着便取下自己的头交给林坚:“拿去吧。”轻松得好像取下来的不过是头上的冠冕。
林坚吓傻了,也看向妲己。
“怎么?连妾身的头都要?”妲己也取下自己的头给林坚,轻松得好像取下来的不过是头上的簪子,“妾身如此貌美,要是烧坏了确实可惜,小心着点。”
火终于蔓延到了琼室,被烧毁的房梁摇摇欲坠。
妲己抬起已经没有头的脖子,“看”了“看”快要坍塌的房梁:“赶紧走吧。待会儿火势大了,你就出不去了。”
“对,赶紧走。”受德把两个头颅都塞进林坚怀里,林坚却被两个没了头还能行动自如的人吓得傻了。
“快走啊。”受德又催了一遍,见林坚依然没反应,就去抱他起来,却是自己差点闪了腰,“真是岁数不饶人。爱妃,给孤搭把手。”
妲己也走过来,和受德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林坚从窗口扔出去,让他落入外面的酒池。
林坚的头脑一片空白,只会在酒池中看着受德和妲己像是目送儿子远行的父母,相互依偎在鹿台看着他,直到鹿台整个儿地被焚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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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灭商,林坚带回了受德和妲己的头颅,可姬发没有给他任何奖励,只是奉比干为国神——毕竟比干已经死了,再怎么封赏也闹不出乱子来,而且如果没有比干之死,姬发也无法以“商王忘恩负义,我等替天行道”的名义大举反旗,比干在周灭商的战争中确实“功不可没”,——整修比干墓,释放箕子。
受德已死,大邑商灭亡,然而姬发可以杀死的是受德的肉身,却无法抹去他立在百姓心中的丰碑。
受德不忍心看百姓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宁愿自焚,以身殉国。姬发阻止不了殷商百姓自发地去鹿台废墟拣出受德和妲己的遗骨,与姜王后一起埋在淇水畔,于是把受德和妲己的头颅高高悬挂起来,以炫耀自己的胜利,想让天下人都看看他的敌人死后的惨状。可是受德的头颅没有半分面临死亡的恐惧和狼狈,眼神中还带着父亲看儿子一般的慈爱,似乎直到死后,还在关心殷商遗民是否生活安泰富足。妲己的头颅也美丽如昔,却无半分“狐狸精”应有的妖冶,只有一个女人找到真爱的幸福,似乎在告诉天下人,能以受德为夫,即使死得如此凄惨,她亦无憾。
看到明君贤后的遗体遭到如此对待,仅仅进一步激发了殷商遗民的反抗情绪,不愿归降西周、“耻食周粟”而宁愿饿死者不计其数,少数的软骨头即使为了生存而投降,依然把受德的头颅当做神明一般祭拜,在西周生活得稍有不顺利,就去受德的头颅前哭诉:在西周没有酒喝,连饭都吃不饱;西周贵族不把百姓当人看,要他们做苦役;……姬发让受德的头颅示众,原本意在羞辱他,不料百姓竟然自发地给他做了个木头的宏伟身躯,俨然把受德的遗体当神明膜拜,相信他一定会活过来,杀死叛贼,带领人民回到以前的幸福生活。不论姬发派人毁掉多少次,都是过不了几天,就又会有新的木头身体出现在受德的头颅下面。姬发无奈,只能打消侮辱受德的遗体以压制殷商遗民造反情绪的计划,把受德和妲己的头颅埋了。
即使大邑商亡国,殷商遗民也不服西周统治,起义不断。姬发想让微子来管理殷商人,不料大邑商百姓对这个卖国贼恨之入骨,起义反而更加频繁。姬发突然想到了禄父。禄父虽然是伯邑考的孩子,但是除了姬发以外没有人知道。原本姬发想以斩草除根的名义杀了禄父,以杜绝后患,可是面对不服管教的殷商遗民,他只能故作大方地把禄父封为殷地诸侯王,让他去管理大邑商的遗民。
不幸中的万幸,殷商遗民认识王子禄父是受德的“遗孤”,愿意接受他的统治,起义果然渐渐平息下来;万幸中的不幸,禄父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明君受德和天下第一美人妲己的孩子,以前父母对他宠爱有加,现在双双惨死在姬发手上,禄父接受了殷地诸侯王的“封赏”,带着殷商遗民养精蓄锐,同时联合东面的人方部落,一起造反,害得姬发焦头烂额了三年,才成功杀了禄父,结束名为改朝换代的抗争,实为侄子弑叔的内乱闹剧。
可惜禄父的死没有平息叛乱之火,只让殷商遗民因为“周王害得大王绝后”而对西周更加深恶痛绝,原本仅仅是星星之火的殷商遗民起义进一步烧成燎原之势。
箕子感恩姬发将他从羑里救出,也曾尝试过辅佐他。可是姬发是个成功的阴谋家,却不是个善于管理国家的政治家,没有能力也没有魄力压制众诸侯国,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发现自己的自由竟然是由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为代价,箕子带着对姬发的失望离开西周,远走朝鲜半岛,同时带去了中原的文化和科技。朝鲜半岛的土著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先进的科技和文化,对箕子带来的一切叹为观止,奉他为王,建立朝鲜国,也称“箕子朝鲜”。
天下诸侯在造反时唯最强大的西岐马首是瞻,可是等大邑商灭亡后,根本不服西岐统治,天下重新回归四分五裂的状态,战乱不断。姬发被此起彼伏的内忧外患搞得心力交瘁,最终英年早逝,直到死都没能重新统一天下,死后只能称“周武王”,不能称帝。西周的后人为了美化祖先的侵略战争,只能不遗余力地抹黑受德。
受德的庙号是帝辛,西周的后人为了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