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无可恋的状态?”杜乐丁苦笑一声开玩笑道。
“我倒是有的恋……”苏腾顿了一下,“你还记得,那个搜救队员的回忆吗?”
杜乐丁当然记得,听苏腾这么一说,猛然想到他们此刻的处境,跟搜救队员所讲述的经历很像。
苏腾艰难缓慢的说:“这匣子就像是一道特殊的屏障,隔离了真实与虚幻。只有打破实与虚的界限,才能完成由内而外的转换。”
杜乐丁一边听一边琢磨,渐渐明白了苏腾的意思,这特殊的匣子,隔绝着“实”与“虚”,当他们在匣子外面的时候,看得到的外界是“实”,看不到的匣子内部是“虚”;当他们在匣子里的时候,里面是“实”,外面是“虚”。
一切都是相对匣子而言的。如果把“实”看成是活着,把“虚”看成是死亡,那么他们现在的状态对于匣子外面的人来说,就是已经死了。
但对他们自己来说,他们却是活着的,等同于既非生亦非死的状态。
“也就是说,”杜乐丁茫然道,“除非我们在匣子里死了,在外面才是活着的?”
苏腾戳在杜乐丁肩窝的下巴点了点,乖得让人心口酸软。杜乐丁捏了捏鼻梁道:“那咱们俩怎么死,是你开枪把我打死,还是一起去撞墙?再不然咬舌自尽?”
子弹在这个空间里似乎失去了威力,很有可能在射出的一刻就被“虚”吞没。而他们没有手榴弹,苏腾的炸弹在一路遭遇的种种情况中也都用完了。他抬起头看着杜乐丁说:“不然就咬舌自尽吧。”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互相咬舌自尽。”
杜乐丁看着苏腾的眼睛,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脸上突然点着了火,把他的厚脸皮烧掉一层,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没了壳的草籽,弱不禁风般脆弱。
他拼命的在脑海里搜索,试图找到有什么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蓦然想起一件事。
他怀疑自己脑子里是进水了,否则怎么可能现在才发觉苏腾的不对劲。
之前他把手上的光源按在地上,旁边的尸体隐没在黑暗中,苏腾是怎么准确描述出尸体的穿着打扮的?
随着杜乐丁提出了这个问题,棺材匣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气氛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苏腾盯着杜乐丁看了一会儿,抬手把手指戳到了眼睛上。
杜乐丁倒吸了一口冷气,还以为这“鬼”要显形了,而且是通过自戳双目的方式,制造出血淋淋的登场效果。
但苏腾只是取下了隐形眼镜而已。杜乐丁的视线从他指尖透明的薄片上,移动到了他脸上,那倒吸进体内的凉气顿时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苏腾的眼睛有问题,也一直觉得他可能是戴了隐形眼镜,但却从没想过那薄片后面是怎样的。
苏腾的眼睛乍看之下与常人无异,但仔细看去,他的瞳孔里还有一圈,跟岩画里那些蛇的眼睛,那个新生婴儿,一模一样。
怪不得他在看到“眼睛木”的时候,会说出“重瞳”两个字,原来他本身就长着如此奇特的一双眸子。
苏腾把另一只隐形眼镜也取了下来,两只眼睛都是一样的重瞳。他本身的瞳色较为浅淡,琉璃般在杜乐丁手中的光团下反射出层层光彩,美得叫人目不转睛。
杜乐丁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拇指从苏腾眼睑上滑过,几乎以为是什么黑科技。虽然他听说过“重瞳”,可却从没有见过如此奇特的眼睛,现在骤然见到,心里感到难以置信。
尤其是这双眼睛太过逆天,竟然能够在毫无光线的环境下,突破黑暗的阻碍看清一切。
杜乐丁喉结动了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苏腾却捉住了他的手,放在嘴唇上轻轻摩挲,轻声道:“等从这里出去,我再告诉你这双眼睛的事情。”
杜乐丁指尖痒痒的,柔软微凉的触感,让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苏腾嘴唇的滋味。他尴尬的收回手道:“前提是真能从这里出去。”
他控制住了表情,却控制不住心情。心口堵了一团东西,上不去下不来,酸胀的感觉让他想要吼一嗓子。
却听苏腾说:“试试吧,我有自毁程序。”
杜乐丁怀疑苏腾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他可能是想说“机甲有自毁程序”。
却见苏腾的身体赫然亮了起来,自他失去血色的皮肤下,渗出星星点点的金光,并快速连成一片。
他的血液似乎变成了暗金色,璀璨的光芒穿透皮肤,杜乐丁可以清楚的看到河流般涌动的暗金色光流在他体内蔓延。
他被震惊得脑海一片空白,直到暗金色的光流逐渐将苏腾吞没,光芒骤然收缩,变幻成覆盖着他身体的暗黑色机甲。
之前杜乐丁在苏腾的地下工作间里,见到了不同型号的十几架机甲,但眼前这一个的造型,绝对凌驾于任何一款之上。若不是苏腾喘息急促,摇摇欲坠,杜乐丁真想赞一句“帅裂苍穹”。
他摸到冰凉坚硬的机甲,扶着苏腾说:“苏总,我能要个签名吗?”
苏腾声音沙哑:“要看签在什么地方。”
杜乐丁能从他颤抖的声音里听出他的隐忍,想必这酷炫的机甲之下,包裹着的是一具战栗的躯体。他忍不住问道:“你原来那套普通机甲不行吗?”
苏腾吸气道:“电磁脉冲影响到了系统。”
他全凭意志力支撑着,说话尽量简短以保存体力。
杜乐丁皱起眉头,盘算着他们活着离开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