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帮小兔崽子!”门里头,一个清癯的老头走了出来。他头发胡子花白,个头足有一米八多,但瘦的竹竿一样,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嘴唇紧抿着,神情很是严肃。
瞅着自家狼狗追着小兔崽子们跑远了,老头转头看向自家的草垛后头。
那边,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和一个看着十五六岁的男孩干上了!
老头眯着眼睛瞅。
嗯,这小孩打架还挺狠的。不是瞎打瞎闹,看着有几分实打实的功夫。拳头捏的紧紧的,一直都盯着对方的眼睛,身体却始终处在警戒和进攻的最好状态。
时延望着六子嬉笑的脸有些感慨。
尽管他这一世没有去招惹过六子,可六子还是像前世那样,跟他发生这么一段交集。前世他自愿跟了六子,当了那些大妈大爷嘴里的小瘪三。这一世他却是和六子干上了,赤手空拳地打。
时延一听到草垛后头有声音,就攻其不备地突然伸出脚去攻击六子的下盘。六子下意识后退躲避,时延一个旋踢把他手里的钢棍踢飞了。
然后扒拉开草垛,站在了六子的面前。
“呵,”六子捏着手腕,笑了一声,眼睛里有些惊讶有些赞赏,“你可真不像十四岁。脚上的功夫不错嘛,跟谁学的?”
时延冷冷地看他一眼,“要想拜师学艺,先跪下来磕个响头!”
六子脸色一寒,双手交握,指骨嘎吱嘎吱一阵响,“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时延沉默,眼神却很是挑衅。
六子猛地扑上来,时延不迎其锋,侧避了一下,就让六子扑了个空。
跟了六子将近三年,时延自然清楚,六子虽然只是个二溜子,但打架的实战经验却不少,比他带的那些人强多了。至少六子知道人身体哪些部位最受不得疼,也知道人那些地方被打到会有一些下意识的躲避反应,而这些都是正经的功夫所必须明白的东西。
六子甩了甩头,重拳迎面砸了过来。
时延微后仰了一下头,右脚往前,别进六子右脚里侧。顺着六子的拳头,一捏一抓,擒住了六子的胳膊,右脚一转,右半肩背撞入六子右边腋窝,手臂从腋下探出,夹住了六子的胳膊。
伸直两膝,上半身弯曲,右肩微耸,左右手同时用力向下一拉。
仅仅电光火石之间,六子已经仰面重重摔在了地上,呻|吟了一声。
时延拍了拍手。
看着六子挣扎着想要起身,时延捡起一边的钢棍压在了他的胸口。蹲下身来,看着神情有些僵硬的六子,微微笑了笑,“摔得痛吧?”
六子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时延表情柔和。
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过肩摔,实际上是你上辈子教给我的。只是,你教给我,不过是想让我和梁齐打一架,试探何涛的底线罢了。
现在把你教的东西原样奉还给你,也算是两清了。
时延站起身来,往陈老头家的大门口走。
烈日下头连影子都黑沉些,一个握着钢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陈老头咧咧嘴,刚要提醒,就见时延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
“去死吧!”钢棍挥下的瞬间,时延身子一矮,重重踹向六子的小腿肚子。六子重心不稳,一头向后栽了过去,抱着磕到的头哀嚎。
时延回头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向陈老头。
陈老头却是瞪了瞪眼,扯着几条飞奔回来的狼狗进了门,一脸的没好气。
“滚蛋!”
时延不禁笑了。
这老头儿还是这么个样子。上辈子偷他地里一个香瓜,被他的狗追了二里多路,跑到他腿都快断了。
时延从巷子往后走,走到草垛跟前扶起了自己的自行车。车前篓里的铁箱子摔得都有些变形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往箱子里放满棒冰。
这么一折腾,天也有些晚了。时延看看自己身上的一身脏,稍稍有些焦躁。
整了半天才把箱子恢复原样,时延绕道以前住的石棉瓦房。
看着那个简陋低矮的石棉瓦房,时延突然发觉自己不讨厌这里了。现在他看到这个小屋,首先想到的是徐泽哄着小脸笑着对自己说,哥,真好。
时延手一松,车倒在一旁。手交叉竖过头,一扯后领子,大t恤就被脱了下来。几个动作,裤子也脱下来,时延纵身一跳,在表面温暖底下凉爽的河水里打了个猛子。
溅起的水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嘶——”时延从水里钻了出来,纳闷地对着晃悠悠的水面打量着自己的脸。
一条两个指节那么长的血口子横在耳朵前头。
时延擦了擦,还流血呢。估计是路上跑的太快,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时延抿着嘴,刚才的好心情里掺杂了一点郁闷。
伤哪儿不好,伤脸上。这要是小泽看见了……
时延沉进了水里,对着水面噗噜噗噜地吐着水泡。
“哥,水里有没有鸭子拉的屎?”徐泽稚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时延身子后仰,躺在了水面上,脸上的笑意既满足又适意。
等身上的衣服洗了也干了,时延才回家。不过脸上的这点儿伤是遮不住了,又不是冬天,还好围个围巾啥的。
要不是进门的时候没看见徐泽守在门边,时延差点儿就忘了他家小泽还在闹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