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青珞并没有热情的迎上来,他的眼角眉端还隐隐含着些怒气,说话也有些气鼓鼓的。
「怎么了,好像不大开心?」
青珞闷闷地道:「也没什么。」伺候他脱了外袍。
林子骢忽然发现:「今天怎么换了一身衣裳,你不是很喜欢那套像彩云一般的衣裳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正戳中了青珞的痛处,顿时怒气勃发,咬牙道:「被人洗坏了!」
林子骢一呆,直觉的想到阿端:「是你兄弟么?」
「除了那个笨手笨脚的还有谁?真是没用的废物,一点小事也做不好!」青珞抱怨了两句,想起这是在客人面前,于是收了嘴。
他一向很懂得在人前假扮斯文,只是那绮云罗是他最好的一件衣裳,着实肉痛,又恼恨阿端不成器,正在气头上,这才说漏了嘴。
从一些接触中,林子骢多少能感觉到阿端很怕他哥哥,而这青珞一脸泼辣模样,又像小厮一样使唤阿端,想来平素对他也不会太好。
想起阿端挨了责骂、红着眼睛无处所说的可怜模样,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到他身边去,哪有心情理会青珞?
「不就是一件衣裳,有什么打紧?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喏,这里是一百两,你到盛德门外去转转,还愁找不到更好的?」
这「银票法」可谓万试万灵,青珞一双凤眼直要瞪圆了:「一百两太多了吧?再好的衣裳都能买一箩筐了。」
林子骢淡淡地道:「只挑你喜欢的卖,多少无所谓,只要你高兴。」
青珞许久没见过这样大方的恩客,几乎是屏着气把那一百两接到手里,谄笑着自己给自己圆话:「是呀,我的衣服都太旧,实在没法穿了。再说,阿端也要添一两身衣裳,一百两刚刚好、刚刚好。」
他生怕林子骢改变了主意,急急忙忙出了门,一阵风去了。
走到大门口,迎面来了一人,两人险些就撞在了一起。
「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青珞。这么急匆匆,知道的你是有什么急事要办,不知道,还以为赶着去投胎呢。」
听这刻薄的声音,就知道除了锦心没有旁人。青珞正在喜头儿上,也懒得跟他吵架,挥了挥手中银票,神色间尽是傲气。
「我还道是什么呢,不就是一百两的银票么?当谁没见过似的。」
青珞斜睨着他,笑道:「一百两的银票不算什么,难得的是林公子这分心。他见我衣裳旧了,就掏出一百两来给我购置新衣。连阿端他也想到了。对了,锦心,你这件衣裳去年就穿过了吧?样式都老了,要不要我给你带一件回来?反正这么多我也花不完。」还故意的把那一百两在锦心眼前晃呀晃。
锦心白玉一般的脸气的蒙上一层猪肝色,狠狠地道:「不必了。」
怒冲冲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我这身衣裳今年正在时兴,你懂什么?」
青珞哈哈大笑,也不还嘴:他深知落水狗不要打的道理,急了咬人也挺疼的。
自和锦心交手以来,从未赢得这么漂亮。青珞细细的眉梢高高挑起,一脸得意非凡。他昂首挺胸,宛如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在一片凯歌声中,大踏步去了。
在紫藤架下的阴影里,林子骢终于寻到了阿端。阿端正背着身子站着,头垂的很低,听见有人叫他,连忙举起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回过头来。
「林公子。」他的语调中还带着一些鼻音,眼睛略红,显然刚刚哭过。
林子骢心里一阵怜惜,问道:「你哭了?」
「没、没有。你是来找我哥哥么?他……」
林子骢连忙打断他的话:「他被我打发走了,我是来找你的……衣裳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被你哥哥责骂了,是不是?」
阿端轻轻「啊」了一声,道:「你都知道了。」顿了一下,又道,「我哥哥其实对我很好。他以前不这样,人很温和的,只是这几年过的很不如意,脾气才渐渐暴躁起来。」
他想起小的时候,尽管那记忆只是朦朦胧胧的,却清楚知道兄长对自己很是疼爱。后来青珞被送到这花柳之地,几年后两兄弟才再次见面,当初的友爱之情便一点也不剩下了。
记得娘临死之前,拉着他的手说;你兄长命苦,是我们没照顾好他。日后他若待你不好,你也千万不要怪他,实在是爹娘亏欠了他……说着﹑说着,娘就哭了起来。
娘的这些话,他时时记在心上,每次受了兄长的冷落,只是暗自神伤,不敢有丝毫怨怼之情。毕竟,兄长没有抛下他,不是么?
见他兀自出神,林子骢只道他心中难过,便想哄他开心,道:「别难过了,我有好东西给你看,跟我来。」
他很自然的拉起阿端的手,却惊觉那双手又粗又硬,一怔松开。他这才认真注意到阿端的手,那手上,满是老茧。
他脱口而出:「你哥哥是不是对你很不好?是不是把所有的活儿都指使你做?」
阿端一呆,轻轻抚摸自己的手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我手掌粗糙是不是?我又不是姑娘家,要那么细嫩的手掌做什么?我是个没用的人,什么都靠哥哥养着,再不做些事情,就真成废物了。」
他的解释并没有打消林子骢眉间氤氲的怒意。林子骢想起青珞的手是那般细致白滑,两相比较,益发彰显出青珞之暴戾刻薄,阿端之孤苦可怜。他强压住怒气,问道:「阿端,你难道从没想过离开你哥哥?」
阿端的小脸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