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鸺阁中今日有贵客,二楼花厅尽数被腾了出来,隔着层层薄纱绣帏和素锦屏风,就见厅中铺着大红的地毯,各式精致的菜色果点分案摆列,六七名锦衣华服的贵人模样男子,正分位次坐着,身旁各有一名温柔静默的美貌女子跪坐一旁,却并非一般艳丽妩媚打扮,亦毫无轻佻举止,只静静布菜斟酒,再无言语。
墙角坐有一班乐师,渺渺丝竹之音悠悠绕室,直传出阁去,一行众人之间,坐于上首的是一名青年,轻袍金冠,面目俊雅,不过弱冠年纪,其余几人,却多是三四十岁模样。
青年举杯笑道:“本王今日请各位大人至此,不过是存了个致谢的意思……本王年纪尚轻,蒙父皇垂爱,于朝中协办政务至今,却自是多有不足之处,幸得各位协助帮扶,尚不致有所疏漏,本王今日,便敬诸位大人一杯。”
说着,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众人见了,口称’王爷言重‘,亦齐齐举杯,纷纷饮下美酒。瑞王放下杯子,微微一笑,说道:“今日并非论朝廷要事,只为私宴,诸位却莫要拘谨才好。”众人含笑应和,一时间谈着些朝中无伤大雅的闲散趣事,气氛逐渐松快愉泛起来。
诸人正饮酌闲谈间,忽闻从楼下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似是有数人正端茶送果,往三楼去了。今日潋鸺阁早已被包下,因而瑞王听了,不禁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酒杯,就欲唤人前来诘问。
还未待他开口,就听有人在帘外门口处低声道:“王爷。”听声音,是留在阁外护卫的随侍。
瑞王抬一抬眼,既而缓缓道:“今日本王宴客,你们却怎地让闲杂人等进来?平白扰了各位大人兴致。”
薄纱后隐隐能看见外面立着的人影,那侍卫尚且未及应对,却忽急急退了一步,躬身下拜,说了一句什么,随即绣帏后又现出一道高大修峻的身影。
瑞王乍一见了那人影,立时便自席上起身,快步朝门口走去,一面惊喜道:“皇兄怎地来了?”
在座诸人听了,不由得一怔,随即纷纷起身,向门口看去。便在此时,就见绣帏被掀开,一名穿着梨棠白广袖玉罗长衫的男子由瑞王携引着步入厅内,眉目峻迤,神色端峻以极,正是叶孤城。
众人见了,立时齐齐行礼道:“臣等见过太子。”
叶孤城微一颔首,道:“诸位不必多礼。”
瑞王笑道:“难怪楼下李筻他们不敢拦阻,却竟是皇兄来了……勖膺今日请几位大人来此,以谢素日帮协……难得皇兄怎地有兴出府?”说着,就要命人在上首置一处席位。
叶孤城止了他动作,道:“不必。孤(太子自称)今日出府一游,不想方才遇雨,便入此暂避一时。”说着,看一眼诸人,“众位且便,此处不比朝中,不必拘礼,孤自去即可。”
众人齐喏,瑞王虽心下失望,却也知眼前这人素爱清净,因此仍是笑道:“既是如此,勖膺也不留皇兄,只叫这阁中诸人好生伺候就是。”
叶孤城微一点头,于是瑞王并在场几名大臣遂作揖礼,既而目送男人出了花厅,往楼上去了。
门口处的湘妃竹帘被掀起,叶孤城转过一架屏风,就见西门吹雪坐在一张翠澹竹簟上,面前一张长长的乌木案几,上面整齐摆设着十数碟时新精巧果品。
叶孤城撩起长衫下摆,端然坐在他身旁。两人发上衣面间皆微微润着些细雨,西门吹雪倾过身,伸手去解男人颈间的领扣,叶孤城知他意思,却仍是微微一侧身,避开对方的手,低叹道:“西门,此处并非家中……”自己解了衣纽,脱去外面的长衫放在一边晾着。西门吹雪亦脱了外衣,目光却一直落在叶孤城颈间,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叶孤城微微疑惑,直至循着他目光及处,觉出是颈间位置,才顿时恍然。颈上一块块斑驳的红记赫然显露,方才长领的外衫脱了,就再无遮掩,自颈缘起,道道殷红的痕印直绵延至下,最终隐隐消失在衣襟中……昨夜两人虽不曾真正如何,却也抚昵亲热了一时,叶孤城思及至此,又见身旁西门吹雪面上神情,不由得一哂,便从案上拿了一只青花盏,倒上一杯新酿的时鲜果桑酒,举杯饮了。
酒液入口,只觉一股清香迅速弥漫开来,果然十分甘醇。叶孤城见西门吹雪亦斟了一盏,便从他手中接过酒壶,替自己杯内续上,举杯示意道:“春风东来忽相过,金樽渌酒生微波--”
西门吹雪将酒饮尽,接道:“……落花纷纷稍觉多,美人欲醉朱颜酡。”
叶孤城扬眉而笑:“美人欲醉朱颜酡……只可惜此处,并无美人……”话音未落,忽目光细细打量一下身边之人,既而眼中闪过一丝谑意,低笑道:“方才竟是失言,西门姿镌容伟,峤岸非常,却是难得的’美人‘……”一面举杯而饮,长声道:“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他向来行止端严,便是两人独处,亦难得有此刻戏娱谑笑之时,因此西门吹雪不禁心中一动,右掌已覆住了男人置于腿上的左手,随即就朝着那被酒液浸得格外润泽的唇上吻去。
不想这人忽然反手一扣,已经按紧了西门吹雪的右腕,同时右臂略抬,便将其肩头握住,西门吹雪毫无防备之下,未及反应,只见男人已倾身过来,随即颈间一凉,带着些轻微的湿润刺痛,和一缕淡淡的清寒气息。
不过一瞬之后,叶孤城已经重新端正坐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