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淙没有多看萧弦的脸,自然也没多注意萧弦的异状。他低下头去,见萧弦身上挂着自己的粗布里衣,虽说又大又长很不合身,衣摆却也只堪堪遮了个膝盖,没有穿亵裤,底下露出两条光溜溜的细腿来,下榻也没穿鞋,就这么赤着脚踩在了粗泥地上。
“你这孩子……”李淙皱着眉放开了萧弦的手臂,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顾不得外屋倒了的架子和翻了的水盆,弯下腰去把还处在震惊中的萧弦打横抱了起来,掀开里屋的帘子将萧弦抱去了榻上。
回到里屋,李淙才发现榻上的被子都被掀到了地上,想是曲弦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呆在陌生的地方吓着了,才这般急匆匆的没了分寸,心中隐隐泛起一丝疼惜,怕曲弦冻着,连忙把被子提起来拍了拍灰,要给躺在床上只穿了一件里衣的萧弦盖上,又望见萧弦白皙的身子,心道曲弦虽是倌儿,可能给老鸨赚钱的时候也是好生好养供着的,怕他嫌被子脏,又把手里的被子放到了桌上,打开墙角的衣柜门取了条干净的被褥出来重新给萧弦盖上。
“身子还病着,躺好别起来了。”李淙别过脸交代了一句,捡起落在地上的绢帕,转身出去关门收拾一地的狼藉。
萧弦僵着身体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李淙这一连串的动作,又是抱他上床又是给他换被子的,又望见李淙与他四目相对之时眼里流露出的关切之情,心里倒不怎么害怕了。
李淙锁了门,收拾好东西之后回屋,心里有些不踏实。外头天早就亮了,自他清早救了曲弦上岸,之后又去县里喊赵儒秋过来诊病,算算时间,过去已有好些时候,也快到吃饭的时辰了,县里还没有人找来,难道红杏楼里没人发现曲弦不见了么?看曲弦的样子定是从红杏楼里偷跑出来的,老鸨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这么冷的天被人迫得投了江,还好救他的是自己,若自己今早不从江岸那边走,看见他漂在江上没扔下板车过去瞧个究竟……李淙不敢再想下去。
他跟曲弦两个之间,实是一笔糊涂账。虽说已有肌肤之亲,可他对那半大的苦命孩子心里除了怜惜,再没有其他心思了。听人说红杏楼的男倌赎金一个三十两,他清楚曲弦那张卖身契定不止这些钱,可一文一文地慢慢攒,总有个盼头。现下人已经在他跟前,就算老鸨找来,拼命也好怎么的都好,他是不可能再把人往火坑里推的。不过这么久都没个动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等熬了药吃过饭,下午再去县城里探探消息吧。
李淙这么想着,进了里屋打算给曲弦交代一声让他睡好,自己就在外头给他熬药。萧弦见李淙又跨进了屋里,总算冷静下来开始好好打量这个人。
眼前这男人个头不小,身材也健实,力气很大,抱他起来简直就像拎小鸡似的,真打起来就算是从前的自己也打不过吧。一身靛蓝的粗布短打,贫寒农民打扮,听声音很年轻,脸上却脏兮兮的看不清具体相貌也看不出有多大,头发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的,只在脑后松松地扎了根发带,两鬓散了很多发丝下来遮住了脸颊,话不多,让人感觉很沉闷,偶尔抬头跟他说话的时候才能看见那双漆黑幽深似是包含了很多感情的眸子。
李淙见萧弦歪着脑袋眼睛瞪得老圆,像看个陌生人似地盯着他,怔愣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只低声交代道:“小弦,你好好躺着,我就在外头煎药,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来。”说罢便要出去。
见人要走,躺在榻上的萧弦沉不住气了,爬起来冲着李淙喊道:“等、等等!”于是脚已迈出门槛的李淙突然停下来,掀开帘子探进身,也不问什么事,只安安静静地看着萧弦等着他说下去。
萧弦低下头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开口。眼前的男人从始至终并没有对他展现出任何恶意,而他也感觉到了这具身体十分虚弱,就如李淙口中说的那样正病着,有点发烧,还浑身无力,尤其是身下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竟然时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疼,这到底是个什么病啊?不会是痔疮吧,真是要他命了。
孤身一人借尸还魂,穿越到了陌生的地方,体虚病弱,对身体主人的情况一概不知,连装也装不了,而眼前出现的这人又不像坏人,所以尽管萧弦知道轻易暴露自己可能会招来麻烦,他迟疑着还是问出了口:“请问……这是哪里?我是谁?”
站在里屋门口的李淙顿了顿,而后诧异道:“小弦?你怎么……”
李淙话还没完就被萧弦打断了。萧弦怕李淙起疑心,抓着被子急切地开口,却又因为说谎而不敢直视李淙的眼睛,最后只得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突然空空的好像什么都忘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也不认识你,我……”
萧弦说到这儿顿住了,像个等人宣判罪行的囚犯似地闭紧了眼睛。而李淙听到萧弦说把过去的事都忘了,面上仍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眼里却显出一丝欣慰,接着仿佛想要确认萧弦是否真的失忆似地问道:“不记得自己是谁……那可是连之前做过什么,为何会生病,为何会来了这,都忘了么?”
萧弦抬头瞥了一眼神色关切的李淙,咬着下唇摇头:“都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浮云。
4、第四折 顺势认亲
门那边静默了好一会儿,萧弦听到李淙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