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宗明察秋毫,已然觉察到异样,看着那个人依旧毫不迟疑地出剑,心中不由暗暗自责。他本有通天之智,洞察人心,隐约明白太一教主为何这般不要命,他现身的目的是杀是救,都不足以令其这般莽撞,或许只有一个原因,在兄长面前的执拗。
当太一教主明白情势之恶劣,已然晚矣,不过他岂是俯首待命之人,猛然生出癫狂之意,状若疯魔,调动全身的内息,汇聚于纯钧之上。狂暴的一剑倏然斩出,疯狂惨烈之意汹涌奔腾,那处湖泊顿时掀起惊天巨浪,而素天心脸色倏然一白,慌忙闪避,然这一剑攻击范围之广,她已经来不及安然脱身。
剑威煌赫无匹,纯钧化作毁灭之剑、残酷之剑、凶暴之剑,素天心头上的轻纱倏然被剑气斩落,露出一张盛梅一般的面容,若再进一步,便会要了她的性命。千钧一发之际,太一教主心口乍然一痛,好似鹰爪透胸抓入心脏,登时痛彻骨髓。
那痛楚如酷刑临身,从心口开始席卷四肢百骸,好似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炸裂。纯钧剑势一颓,体内真气乍泄,攻势顿如雪消冰融,杳然无迹。太一教主踉跄后退,以剑支地,全身僵硬,不住颤抖,一双血红的双眼盯着素天心。
素天心露出一张愠怒非常的脸来,任谁差点死在别人的剑下,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她森寒地望着太一教主剧毒发作,嘴角挂着残酷的笑意,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见其痛楚犹不解恨,她伸手曲指便要弹出一道森绿的气流。
“前辈住手!他是我的亲弟弟,你不能杀他!”情急之下,张元宗激烈而颤抖的声音乍然响起,整个世界都陷入莫名的沉寂之中。素天心疑惑地收了攻势,犹疑不定地盯着张元宗,瞳孔中藏着太多的隐晦。张元宗心中登时一片通透,他知道他赌对了。
太一教主嘶声道:“大胆!谁是你的弟弟,再胡言乱语,本座就杀了你!”张元宗听过他几次声音,都是有意掩去本音,模糊年龄性别,透着沧桑之感,而这一次却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他心中更加笃定了。
未想到会在这样的境况下道出真相,自打他知道太一教主的身份后,便一直犹豫着如何相认。因为自己的疏忽,他承受着地狱般的遭遇,他的成长和挣扎都是孤独的。杳无音讯时,他还可拥有看透世事的姿态,可一旦找到了张兰亭,他便表现出怯弱,不敢撕开那层隔膜。今日他不能眼见着弟弟被素天心所杀,只得叫破他的身份。
如此峰回路转,夸叶兄妹一脸懵懂,呆立当场不敢出声,而素天心冷冷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就算他是你弟弟又如何?难道你要我看在你的情面上放他一马?你在我这可没有那么大的颜面。”
张元宗黯然道:“前辈当然无需看我的颜面。”素天心眉梢一挑,道:“那你是何意?”张元宗肃然道:“亡母张素琼,不知前辈可否认识?”“张素琼”这个名字在素天心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陡然惊道:“你怎么知道?!”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闭目平静思绪,良久不语,半晌方道:“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张元宗颔首道:“不错,所以晚辈才想请前辈看在同族的份上,别伤害我的弟弟。”素天心眸光闪动,问道:“他真的也是素琼的孩子?”
张元宗坚定不移道:“千真万确。他若不是我弟弟,我为何要救他?虽然我们自小走散,但是机缘巧合之下,我得知了他的身份,只是一直不敢相认。我知道前辈与其他族人不同,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弟弟,我愿意跟你走。”
太一教主感觉整个身体裂成无数块,听到张元宗所言,仇恨硬生生压住痛楚,歇斯底里道:“我不是你弟弟!我不是你弟弟!”什么身世?什么亡母?什么同族?恐惧如洪水一般淹没了他。他孑然一身惯了,早已同过去斩得干干净净,除了面前的这个人,他也要从记忆中抹除了他。
他感觉自己深陷巨大的阴谋之中,那个人知道所有的过去,而自己却被蒙在鼓里,像个白痴一样。他苦心孤诣,流了不知多少血汗,才能登临如今的地位,可笑的是此时自己不过是别人的一个玩偶。
素天心看这般情形,已然相信了张元宗的话。抬头望天,苍天湛蓝而辽阔,却不免有些寂寞,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她如木雕泥塑一般站立了许久,几人也只得静立在一侧,张元宗看着太一教主痛苦的情形,心中有所不忍。
素天心眸光最终落在张元宗的身上,神色怪异道:“你可知,我恨了你母亲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