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哦”了一声:“是个女老板?”
“……”严俨回身看,宽叔在店堂里忙碌。这是他和老板娘一手创立起来的事业。宽叔常说,这店就如同是他亲手接生亲手带大的孩子。
“那个女老板挺照顾我们生意的吧?”
严俨稳了稳神:“一般,就是……就是个来得比较多的熟客。”
手机那头的语调始终很平稳,老板娘主动换了话题,她问蹄膀和蹄膀女友的近况,问阿三阿四的手艺学得怎样了,问黄毛阿绿是不是勤奋听话……严俨心不在焉地答,她在那边心不在焉地听。
最后,老板娘问起:“隔壁的小魏还来玩吗?他到哪儿就一路笑到哪儿。”
严俨终于缓了一口气,语调无比肯定:“嗯,他常来。”几乎天天来,来得比莉姐还勤快。
走出里间的时候,客人们都走了,宽叔一个人拿着扫帚弯腰扫地,下巴上青青地长了一圈胡渣。看见严俨现身,他便随口问道:“什么事?躲在里面这么久?”
严俨说:“接了个电话。”
“谁呀。”
“是婶子。”严俨把被握得发烫的手机直直地递给宽叔,“她问你为什么这几天没给她打电话。”
宽叔直起腰,脸上刹那间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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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叔说,他想一个人在店里待一会儿。严俨独自走出店门,心里乱糟糟一片混乱。宽叔跟严俨说了很多,他和老板娘的这些年,他和莉姐的这些天。他如释重负:“严俨,跟你说了这些,我心里好受很多。”
严俨暗自苦笑,你是好受多了,却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严俨不想回家。这个时候,蹄膀必定站在风里等着上夜班的女友,阿三阿四还是小孩子性子,玩不到半夜绝不回家。独自一人的严俨肯定会被其他房客拉进公用客厅里聊天。严俨不习惯那样的场合,欢乐喧闹的人群里,他总是最静默的那一个。
况且,最近房客间的气氛不是很好。据说,房东已经接到了通知,在农历新年前,群租的问题必须解决。虽然消息没有被证实,可是原先态度强硬的房东近来确实沉默了很多。面对房客们的询问,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得叫人越加不能放心。
大家都说,这房子租不长了。很多人开始四处看房寻找下一个安身之所。“下个月你续租吗?找到新房子了吗?”每晚的公用客厅里,人们团团围坐在一起,不是说着哪儿的交通不方便就是抱怨着哪里的租金贵得离谱。在这个房价飞升的时候,要找一个既出行方便又房型齐整并且租金低廉的房子压根是则天方夜谭。
严俨抗拒参与讨论。搬不搬?什么时候搬?搬去哪里?网游中的任务总是一个人完成不了就组队解决,在残酷的现实世界里,却往往要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独自应对接踵而来的所有难题。魏迟说,抱团才能取暖。这年头,居然连麻烦都知道单打独斗没有前途,组队才是王道。
右手边的那位邻居却还不曾打烊,亮堂堂的一室灯影挣扎在五光十色的斑斓霓虹里,莹莹仿佛一捧碎雪。
严俨情不自禁迈开脚步走到他门前。深夜的店里早已没了客人,珺珺不知去了哪里,柜台后空空荡荡。只有不着调的老板还没腔没调地歪在沙发上抽烟,像是早就料到严俨会来,魏迟挥着游戏手柄热络地招手:“帅哥,要不要来杀两局?附带免费陪聊哦。”
严俨僵硬地扯起嘴角回了他一个笑,走进屋里弯腰坐在他身边。魏迟的兴致很高,伸手扯着他坐下,然后不由分说就把游戏手柄塞进了严俨手里:“快陪我跑几圈赛车,我闷在这里一天了,抓不到人。”
不等严俨同意,他自说自话打开游戏介面,一边熟稔地调整游戏模式,嘴里一边念念有词:“有段时间不玩了,手生了。妈逼,昨天居然输给胖子。那家伙太恶心了,赢了就赢了,还敢笑我,说我英雄迟暮。我靠,就凭他?长得一副狗熊的卖相,暗恋哪个小姑娘,哪个小姑娘就吓得赶紧嫁人,他也好意思讲我?下次碰到他,老子套圈套到他吐血!”
荧幕上红红绿绿的萤光反射上他的脸,魏迟目光炯炯却看都不看严俨,径自叼着烟把手柄按得劈啪作响。
严俨一言不发地和他一起挤在小小的布衣沙发里,肩膀并着肩膀,膝盖相碰。背景音乐太嘈杂,画面切换太快,前方的赛道太多变,眼花缭乱的各种景物争先恐后扑面而来又转瞬间被远远抛在车后。加速,转弯,变道,甩尾,超车……
手指握着手柄快速变换,速度快得严俨来不及思考,身边偏偏还有人没完没了的念念叨叨:“胖子个混蛋,又失恋了。喜欢的小姑娘下个月办酒席。我就奇怪了,他像有特异功能一样的,被他暗恋上的小姑娘不出半年一定能嫁掉。我跟他讲,你跑到人民公园相亲角去竖块牌子,把你这个功能介绍一下,暗恋一个收费五百好了,绝对不愁没有客户,一年就能买套房子……他扑上来差点没掐死我。”
“公会里那个叫天邪的你有印像吗?就是从来不讲话的那个。今天他们告诉我,他是个女的。我靠!光听说过男的玩女号的,从来没见过女的玩男号的。这个小女生每次一听到杀人就冲在第一个,劲道比我还猛,居然是女生……”
他喋喋不休地扯完这个说那个,严俨抿紧嘴唇强迫自己把全副注意力都放进那辆不时撞车又不时撞护栏的小车上。魏迟什么都没察觉,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