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泥
最后的零钱也贡献给了出租车事业,我终于在9点前一分赶到了警局。青帮的当家(曾经的)大摇大摆地走进警局……还成了一名警|察,谁想得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怎么才到啊?!”胡兵见我还慢悠悠地踱步,不禁瞪圆了眼上前拉着我就往会议室跑。门推开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刚好指向9点整。
我们一进来,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看了过来,其中大半都是在我卧床期间来看过我的,见此都是善意地笑笑。站在投影仪前的中年男人咳了一声,胡兵赶忙拉着我坐好。
看着明显和桌边人不同的制服,我知道投影仪前的应该是局长了,他开口说话,正是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声音。
三十多岁的年纪,男人正值壮年,说话也不拖泥带水,直切中心:“今天早晨,我们收到一份来自‘上面’的礼物,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示意众人看桌上的资料,人手一份。
薄薄的几张纸,引起的轰动却不下于一枚炸弹。第一页印的是一张彩色照片,脸有些圆润,瘦下来之后也会十分清秀,是我看了二十余年的脸,是陈树的脸。旁边的文字大致写了对我的官方介绍,不过是青帮上任当家这样能一笔带过的事情:在位时无所建树,三年前起下落不明,至今不知去向,据有关人员称已经死亡——这个有关人员,大概就是警方在青帮内的线人了。
活了二十余年,不知吃过多少苦,活得多么艰辛,身死之后,留在纸上,也只有别人给的寥寥几句评述。我手指紧了紧,平整的纸面出现细小的褶皱,终是面色淡淡地翻了过去。然后,愣住。
第二页印的也是一张彩色照片,只是像素有些模糊,只能看到高大挺拔的背影,明显是偷拍的。总有一个人,哪怕你只是看到了他的一部分,就能立即认出他,不只是因为他给人印象深刻,更是因为——他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叶翔……叶翔……只是一个背影,就让我控制不住眼眶发酸,溃不成军。他就是我的劫,抵挡不了,要想活好,就只能远离。我像一位瘾君子,明知道会上瘾,会致命,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叶翔,寤寐思之,思之不得,辗转反侧。这样下去会死的……我知道,所以要戒掉,哪怕万分艰难,哪怕生不如死。
图片旁边,同样是叶翔的文字介绍,也不多。不过性质和我截然不同——陈树的介绍粗略,是因为陈树是死人,对实际没有多大用处和影响。而叶翔,是因为线人得到关于他的资料太少。想也知道,凭叶翔的手段,一个警方卧底要混到他身边的位置有多难。
青帮主体座落在宣城,手下黄赌毒枪一样不落,不被警方看成需要重点铲除的毒瘤想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青帮盘踞宣城几十年,哪里是人丁不旺百事不兴的警局能够连根拔起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宣城警局虽然设备优良,有上面的支援,但到底是国家机关,有什么动作都要按流程申请,等一纸批书下来才能活动。警局在青帮里安插有人,谁知道青帮在警局里安插的也有人呢?这么大的风吹草动,等到警局真出手的时候,现场也只剩下小虾小鱼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警方也束手无策的组织,在一年前突然从内部土崩瓦解了。白纸黑字,历历在目。明明是炎夏,我却仿佛置身寒冬,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眼前阵阵发黑——青帮……没了!!
青帮怎么没了……
我第一次对叶翔生出类似责怪的怨恨来。负面的情绪像地狱的弱水,一旦沉浸,就会被淹没。灵魂受到寒针穿刺般的痛楚,就像我刚刚在这具身体中苏醒的时候,从身体到灵魂,都是痛,都是苦。
青帮……青帮……
如果不是为了青帮,我不会被接回林家大院,不会见到叶翔,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苦难。我的生母,我手上没留有一张她的相片,记忆中的眉眼已经模糊到不可辨识,留给我的记忆只有温暖的手掌,和好吃的饭菜。没有奢华昂贵的大房子,生活甚至是艰苦的,可她爱我,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孩子。
被迫和母亲分离,来到冰冷死寂的林家大院,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青帮后继无人,需要我这个血脉继承的时候——最初,我的确是怨恨青帮的。总是绷着脸的老爷子不能让人生出一点亲近的心思,我怀念母亲,在他逼迫我成长,吃很多苦头学一些我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时,我就更加厌恶排斥关于青帮的一切。
“既然回不去,就好好在林家大院住下去。听老爷子的话,现在多吃些苦,将来你才会活得好。这些苦难,都将成为你以后生存的资本。”那时候的启叔面容安详,粗糙的大掌抚在我头上,很轻柔,很温暖。他是在尽职地指导我,说的话不可谓不尽心。
刚刚懂事的我,孤身一人处在墙高院深的林家大院,正是最为凄惶无助的时候,启叔最先伸出的大手,那么宽厚,那么温暖。让我觉得,没有母亲的那个冬天也没有那么难过了。可是后来……我不想再提。
在我11岁的时候,启叔把叶翔带到我身边。8岁的叶翔是和我年龄最为相近的人,我自然是理所当然把他归类成和我一班的。这时候我已经在林家大院生活三年,小孩子的怨恨总是消散地很快,不记仇,我已经不再排斥青帮。等到母亲病逝的消息传来,哭过痛过,被看不过去的老爷子抽过,我明了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