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素寒一时语塞,他身为落梅山庄的少主人,从小受到的告诫显然多得多。他不知听多少人告诫过,不准孤身外出,更不准以身犯险,而他现在却彻底把这些训诫抛诸脑后,来到了这偏远的蛮荒之地。
边旭穿好衣服,见他仍是坐在泉眼旁发愣,不由上去摸了摸他的头:“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回去吧。”说完,便转过去蹲下身,示意他趴到自己背上来。
萧素寒也不跟他客气,立刻就趴了上去,边旭将他负到背上,也不提气用轻功,只是慢慢地从密林深处缓步走出。他后背宽广,萧素寒趴在他身上几乎昏昏欲睡,却终是没有睡着,只挽着一缕他微湿的头发,卷在指间玩耍,他忽然道:“边旭,你知不知道,从前都没有人背过我。”
边旭怔了怔:“哦?”
“我爹偏心素月,小时候常把她背在背上逗弄,却从不曾背过我。”萧素寒声音闷闷的,似乎有些不满。
边旭刚想问,你那些侍卫呢,然而转念一想,落梅山庄偌大,出入都有软轿车马,众人只会把这个小少爷抬来抬去,却多半不会背他。
萧素寒轻轻叹了口气,环住了边旭的脖子,低低在他耳边道:“那时在南阳,你也是这样背着我,我才知道被人背着,原来是这么安心。”
边旭脚步一顿,微微转过头,低声道:“你喜欢这样,我往后常背着你。”
萧素寒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点了点,而后又嘀咕道:“前些时候你不在,我让老高背了我一次,却全然不是这么个滋味……”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腿弯处被边旭抓着的地方微微一痛,他却不甚在意,只睡意朦胧地靠在边旭肩上,轻轻蹭了蹭,自顾自地道:“我还是喜欢你背着我。”
听见他这句彷如梦话般的呢喃,边旭神色微微一震,他在月色下忍不住微笑起来,那笑容如此温柔,若是萧素寒看见,也必然为之失神。然而萧素寒对此一无所知,他泡了温泉,又耗费了太多体力,此时已沉沉睡去。
回到竹楼时,那两位朋友竟还没入睡,屋里点着灯火,沙漠蝎子和南宫翼好整以暇地坐在火塘边,听见进门的脚步声,南宫翼率先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边旭“嘘”了一声,他指了指背上熟睡的萧素寒,示意他们放低声音。
沙漠蝎子交替看了他们一眼,意义不明地冷哼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倒还是放低了:“我们抓到一个贼头贼脑的小子。”
其实不用他说,边旭已看见了被拴在角落里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那少年看起来十分瘦弱,因为太黑,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几乎看不见,眼睛却是很大,满是防备地看着他们。
“他是什么人,你们怎么抓了来?”边旭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萧素寒放到屋子里的竹榻上。
“是个小贼,方才溜进来想偷这屋子里的糍粑和腊肉,却不知这屋子里有个贼祖宗,”南宫翼笑着摇头,“蝎子一出手就把他抓住了。”
“这么说,他不是这白水峒的人?”
南宫翼骤然敛了笑,低声道:“说起来古怪,我方才同他聊了两句,发现他所说的语言是原先这里八水峒所通用的苗语。”
边旭微微一怔:“他知道八水峒的人去哪了吗?”
南宫翼摇了摇头:“他说的话颠三倒四的,我听得不大明白,”他走上前,拉过那少年的手脚给边旭看,“你看这手脚上的厚茧,这是常年攀爬树木的痕迹,看样子他根本不在寨子里生活,而是在林间,活得像野猴子一样。”
一旁的沙漠蝎子忽然道:“这孩子是个孤儿。”
边旭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他言下之意是你又不懂苗语,连南宫翼都问不明白,为何你这样笃定。
“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了,”沙漠蝎子低声道,“他跟我从前是一样的人,除了睡觉就是要填饱肚子,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南宫翼在一旁道:“蝎子说得有些道理,我猜这个孩子若不是被族人抛弃,那就是族人都死了……”
边旭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又仔细看向了少年,他察觉到那少年眼光闪烁不定,始终不敢看屋内神龛中供的一尊黑面神像,这神像他认得,跟头领屋内供奉的是一样的东西,似乎是他们的蛊神。
“你问问他,认得那个神像吗?”
南宫翼虽然奇怪,却还是用苗语向那少年问起,少年战栗着看了一眼神像,又很快扭过了头,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很多话。南宫翼听了半天,才解释道:“他说那是魔鬼,住在云水的魔鬼。”
少年说着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捂住自己的脑袋,忽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一旁睡着的萧素寒被猛然惊醒,他揉了揉眼睛,神色迷惘地看了过来。
沙漠蝎子不得不上前抓住那少年的手腕,他没有去捂对方的嘴巴,而是伸手摸向了他的头,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野兽一般。奇怪的是,那少年在他的抚摸下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没有再尖叫,只是低声而急切地说着什么,而后眼角慢慢流出了泪水。
“他说那个魔鬼来到过这里,所有人都死了,他们死的很可怜。”南宫翼显然是在尽力从少年含混的字句间寻找紧要的字句,“他那时爬到了树上,才没有跟那些人一起死掉。”
他们听完了这些,面面相觑了一会,才听蝎子道:“云水的魔鬼,是指那个苗王么?”
边旭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么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