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海生高举玉绢,率领一千皇城骑都卫疾奔而来,许凌云与唐思心中都是同时咯噔一响。
“陛下身系虞国万民安危,绝不可擅离京城。”亭海生朗声道:“六老正在赶来的路上,臣斗胆以死进谏……”
御林军并不知李效在队中,只以为是什么秘密行军,被亭海生喝破,登时群情耸动,先自怯了。
唐思与李效面面相觑。
李效万万想不到消息走得比自己的马还快,多半是南华门门守一见李效,便前去通报。
李效道:“罢了,连累两位爱卿了。”
唐思哭丧着脸,许凌云却转头一瞥,淡淡道:“御林军受制于朝廷,鹰奴素来只听陛下旨意,陛下请下旨。”
李效静了片刻,而后登时领会,大声道:“许凌云!孤命你便宜行事!”
那一声口谕一下,亭海生登时一怔,勒停马匹。
许凌云道:“你们先走!鹰队听令!左右翼备阵!”
唐思马上下令,御林军护着李效朝南门撤出。
亭海生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喊道:“许大人,你要做什么!想抗旨么?”
许凌云笑道:“鹰奴向来眼中只有陛下,不知有他人,得罪了,亭大人!”
是时朝辉万道,流金铺满天街,一声哨音响彻长空,鹰队齐声爆喝,许凌云一马当先,狠抖马缰,竟是朝着骑都卫悍然冲去!
“儿郎们——”许凌云一马当先喝道。
“愿追随吾皇肱股!”鹰队侍卫们大吼道。
海东青扬声长唳,率领二十只黑鹰展翅一个俯冲,亭海生登时吓得屁滚尿流,狠勒缰绳,掉头要逃跑。马匹吓得足软,骑都卫冲上前来,却被许凌云策马一撞,虽只有二十人集队冲锋,那阵势却似足有千军万马,轰一声将铁桶般的皇城骑卫撞得大溃!
群鹰扑向骑兵,登时马匹长声嘶鸣,骇得惊慌四撞,顷刻间前后阵翻成一团,许凌云奔马猛地调转,喝道:“撤!”
二十人哨声猛催,黑鹰齐齐盘旋,回归本队,动作整齐划一,许凌云双脚一夹马腹,朗声大笑,手提亭海生,追着御林军扬长而去。
话说李效出得城外,等了片刻,许凌云终于率领亲随追来,鹰队二十名手下无一掉队,侍卫们放出军鹰,在海东青的率领下于天顶翱翔,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唐思早在城外备好马车,唐家数代将门,虽不及地方大户豪阔,却也十分奢华,早在许凌云前来参详时便备好了一辆宽敞马车,车内一榻两席,一应用度俱全,以备李效所用。
李效许久未曾纵马疾驰,此刻犹如脱缰之马,来了兴头,沿着官道横冲直撞,许凌云提着亭海生前来,唐思额上三条黑线。
许凌云笑道:“陛下呢?”
唐思答:“前头去了,有人跟着,你怎把这家伙也抓来了?”
许凌云道:“把他关车上,待会我有事诱他,说不定这家伙身上,藏着个朝中的大秘密。”
唐思蹙眉与许凌云对视片刻,许凌云舔了舔嘴唇,作了个心照不宣的表情,唐思警觉地察出些不妥,便吩咐人将亭海生放到车上。
片刻后朝阳渐起,李效尽兴回来了,朝车内一钻,与亭海生打了个照面。
亭海生讷讷不语,李效愕道:“谁把他也带来的?”
亭海生忙翻身便跪,叩头道:“臣该死,臣该死……”
李效一靴踏在席上,笑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跟孤出去打猎罢。你族素来文官举仕,想必也不惯骑马,就在车上随侍。”
御林军改了行军阵,亭海生战战兢兢地在侧席上坐稳,马车开得十分平稳,两侧车帘卷起,道旁是一望无际的金海,极目所望,田中满是躬身劳作的佃户,趁入冬前收割京城外的稻田。
李效看得心胸爽朗,秋风穿车厢而过,干燥清爽气息吹得人说不出的自在。
片刻后咕咕声响,海东青叼着根稻穗,停在车窗上,李效接过海东青递来的稻穗拨开些许,放进嘴里咀嚼。
“吃得出稻米味么?亭爱卿。”李效瞥见亭海生注视着他,遂淡淡问道,撮指分了他少许。
亭海生学着李效咀嚼,吃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凌云骑着马,跟上皇车,在外头笑道:“谷种味涩,浓,米粒饱满,今年日照充沛,是个丰收年;反之则雨多,日晒不足,今年是个日晒足的丰年,连着三年五谷丰登,要预备下来年京师附近有旱涝。”
李效点头道:“学懂了么?”
亭海生眼中仍带着点疑惑,却忙躬身聆训。
李效道:“也是扶峰先生教你的?”
许凌云在外头嗯了声,李效道:“大虞三四年必有一涝一旱,没有年年风调雨顺的道理,明年也得预备下了,鹰奴,上车来说话。”
许凌云应声上车,接过亭海生递来的茶,视线一触之间,亭海生眼神畏缩,似有说不出的心虚。
李效道:“横竖无事,书带了么?”
许凌云喝了口茶,笑了笑,掏出怀中虞通略,翻到折上的那页,随口道:“话说那日成祖与鹰奴无所事事,于城内过了一天……”
李效倚在榻上,一脚蹬着车窗,懒懒道:“西川有何玩的,你还未曾说。”
许凌云莞尔道:“臣也不知当天二人如何玩闹,且先揭过去了……”
李效不悦道:“怎么断断续续的就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