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甫一出口,北千晗便想抽死上一秒的自己。天啊,十几年的教养是被狗吃了吗?
“你,”楚荆卿的脸色果然比先前阴沉了许多,“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北千晗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娇小的脸涨得通红,坐立不安。
“如果你是为了问这个而来,”楚荆卿道,“那我回答完你这一次,你以后都可不必再来了。我断臂,是因为我主子给我的命令,不是因为你。”
他站起身来,从腰间掏出剑。尽管不是他的惯用手,但经过数月的练习,握剑,乃至于最基本的剑招都已不是问题,说不定还比姚枂岚强。当然,后者小动作太多,真要比起来,不可能败在楚荆卿手上。
剑高高地抬起,然后落下,收回鞘中。北千晗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然后,她看到了触目惊心的景象。
遮挡着的袖子被楚荆卿用剑削去,所以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伤口已经痊愈,但好好的手臂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永远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北千晗颤抖着用手捂住唇,泪水无声地滑下。
“它已经没事了。”楚荆卿道,“所以,回去吧。大小姐,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厉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因为他的命令献出一条手臂,我心甘情愿,与你没有关系。你也不用心怀愧疚。我堂堂七尺男儿,也不至于因为断了一臂就没了生路。”
“回去吧。”
北千晗走出客栈。
景眳朔正坐在对面的屋檐上等她。从那个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倚在栏杆上看戏的姚枂岚。那人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动作,都被他收到了眼里。
“怎么样?”景眳朔到她面前,问。
北千晗摇摇头,嘴角却向上勾起:“果然是位很帅的人啊。”
方才的话,景眳朔也听了去。他思忖了片刻,道:“要回静阳吗?”
北千晗点头道:“反正,我在这里也是他的负担。本来,我们就是不可能的。真是好笑,明明什么都不了解,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呢?”
“或许,只是因为,”景眳朔道,“看对眼了吧。”
“何苦?”姚枂岚看着楚荆卿和他扛上楼的五坛酒,“一坛就够你醉了。”
楚荆卿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我今天,要喝个烂醉如泥!醒来后,前尘往事尽了!”
“嘛,你能想得开是挺好,”姚枂岚把自己面前的酒碗放到一边,他可不想再受一次罪了,“但是,你这样可算是逃避。”
“逃避又怎么样?”见他不喝,楚荆卿直接用独臂抬起一坛酒往口中灌,“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还是觉得她是对你心怀愧疚才跟着你的,你还是不相信她真的喜欢你。”
“你要我怎么相信?”楚荆卿豪迈地用袖子抹去嘴角处漏出来的酒,“我——”
他说不下去了,沉痛地按住自己的断臂。剑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楚荆卿抬起酒坛,眼见又要来上一大口,姚枂岚却出手按住了酒坛。
姚枂岚像是经过一番纠结,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一把,不成功便成仁。但是,你可要给我记住,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他脸上毫无半点玩笑的意思:“我要是就这么死了,或者是被谁五马分尸了,你得给我安葬好,每年都要给我烧纸钱。真闹到那般田地,我家的复仇大业,也都一并交给你了。”
☆、第29章 良人
“你想怎么帮?”楚荆卿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能使姚枂岚把结果说得如此可怖?
“你先别管,我需要去准备一下。”姚枂岚站起来,“明天乖乖听我的就好了。”
“什么嘛。”楚荆卿对着姚枂岚的背影嘟哝道,“装神弄鬼。”
可是心里却止不住的期待了起来。这么多年来,姚枂岚从未让人失望过。楚荆卿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坛,把盖子盖了回去。
“不成功便成仁,”五坛子酒好好地放在窗边,“若是失败了,我再来和你们一聚。”
次日,楚荆卿早早地醒了过来,坐在床上等姚枂岚。谁料,那人直到快到正午时才来敲房门。
楚荆卿一边穿上靴子,一边跌跌撞撞地去开了门:“来了,来了。”
姚枂岚没有答话。楚荆卿吃惊地发现,他今天不仅佩了剑,而且还穿上了藏青色的长衫。
姚家人素来只穿白衣,姚枂岚竟为了他破戒!
“......”姚枂岚看着他这激动地模样,难得地不予置评,冷冷道,“拿上你的剑。”
“剑?拿剑做什么?”虽然心存疑惑,楚荆卿还是去床上拿了剑,插进了腰带里。
“我们要去哪里?”
“待会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这么晚才去?”
“待会你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严肃?”楚荆卿这才发现,今天的姚枂岚太正经了。这是以往碰上正事时才有的正经,但这样的正经向来不能坚持很长时间。
这一计……竟有这般危险吗?托福,他开始紧张了起来。
姚枂岚换下了白衣,身上却总算出现了姚家人的清冷。两人一路无言,走到了华涂城最热闹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