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了看天色,阴测测一笑道:“还有的选?”还字方出,右手五指成爪猛然向展昭肩头抓去。展昭身形未乱,微微侧身避开锋锐,手腕一转带出鞘内长剑。剑刃外翻横在前方,正好与老者的手指相撞。
老者枯瘦的食指与中指叉开一条缝隙,待剑尖落入立刻夹紧,碰撞之间发出金属摩擦的铿锵音。展昭手下一推一送,再一拉一收,辅以手腕回旋欲抽出剑身。谁知这看似枯枝般的手指坚不可摧,反将长剑制住扭了三圈。待展昭欲再夺剑已来不及,剑身经受不住弯曲咔擦一声响,裂成四段。
展昭立即弃了断剑,足下微点燕子凌空后退半丈。老者不依不饶纠缠上来,左手一伸一并用上。
顺手折过手边沿的一段枝条藏于身后,展昭静静等待老者近了身才一跃而起。枝条前端划过老者衣袖,枯瘦手指划过展昭手臂。在这一击之下,两人擦肩而过。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淇奥锋锐出,老者衣袖登时被豁开一道大口子,袖内之物尽数跌落在地。那荒芜手也是摧枯拉朽一般在展昭手臂上留下一道长痕,鲜血在昏黄日光下徐徐坠落。殷虹剔透的血液,在微风轻拂下打个转儿,啪嗒一声陷入雪地里。
王兴祖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生死命悬一线,若是换做他,又能否临危不乱化险为夷。逼仄危险的压迫感近在身畔,攻势余浪一波接着一波打在脸上,森森寒寒。他哆哆嗦嗦一屁股坐倒在雪地上。
展昭一手撑地屈膝微蹲,一双眼倔强地死死盯住老者。手臂上的伤口缓缓渗出鲜血,顺着蓝色衣襟流淌,滴在白雪地上,红得触目惊心惹人心悸。感知着四下里的动响,修长手指紧紧握住树枝,蓄势待发。
老者袖子里掉出的东西零星散了一地,他却只一个附身小心翼翼拾起一粒药丸。这药丸呈妖冶深棕红色,逆光而视却能将看透内里。严冬腊月,药丸外周隐约有白烟袅袅升腾。从展昭手上滴下的血恰好沾染于药丸表面,沿外围弧度蜿蜒流转。
越流,表面的血越少。夕日光影打落在药丸上,那血似乎是丝丝缕缕渗透进去,最终水乳交融难分难解。
猝然转头,地上其余物件都顾不得捡拾,老者一双小眼似利剑森森欲将展昭整个剖开。展昭分毫不退,直直逆视回去,溅落的嫣红血水染红了一方白雪,浓烈而纯粹。右手攥紧了树枝,只待寻着契机祭出致命一击。
老者的目光如刀削剑刻,从展昭眉宇一路转至下颌逡巡审度。棕色药丸在指尖反复磨搓,面颊微颤,瞠目喝问:“小儿,你父母何人?”
伤口不浅,疼痛彻骨,幸而未有喂毒。展昭打量老者拳拳殷切之色,嘴角扬起一抹细小弧度,“你我之间较量,与父母有何关?难不成……”眼睑稍抬,故作恍然大悟道:“阁下还需求父母相助?”
老者小心翼翼收好那粒药丸,对其余散落物件视而不见。双臂一展,如鹞似鹰腾跃至王兴祖跟前。枯瘦手指一伸攫住王兴祖衣襟,阴鸷眉眼映出炙热。沉沉声音略微沙哑,一字字,难掩惊喜,“他,可是姓展?说——”
“是……是,”衣襟处的手指冰冷尖锐,一不留神便可破颈夺命。王兴祖下意识扯住一侧衣角,双唇哆嗦。
姓展又如何,无非半个名号而已,何必如此急不可耐和抓着几年不见的媳妇似的。然而见同门师弟受制,对方又有帮手埋伏在旁伺机而动,展昭心下未免不安,只求能引了老者注意力过来。于是先前安如磐石的身躯蓦然而动,前躯微倾双足用力向前一翻,顺势取过王兴祖掉落在小径旁的长剑。
此番变故使得老者将王兴祖往更边上一丢,双手一上一下一前一后错落在前。十指焦黑,掌背却是红里泛白青筋暴突。
长剑一入手登时如锦鲤触水,展昭手臂受伤减弱不少力度,而这一剑却是择了淇奥剑中“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两式。这两式重在巧字,似飞珠落盘水浆破瓶,剑尖在手腕翻转下如灵蛇探穴灵狐蹿跃。
大叱一声,老者大跨一步往剑上抓来。荒芜手带着凛冽掌风呼啸,欲如法炮制截断长剑。展昭咬牙,不顾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再次翻转剑刃,由横变纵陡然发力上挑。老者变招也很快,左手肘部向前挡住展昭身躯,右手作爪攀上剑身中部。吃一堑长一智,展昭在老者手指就要碰到剑身时猛然一个圈转,避其锋锐攻向前胸,势如破竹锐不可当。饶是老者躲闪得快,也被带下一缕布条。
一击得手,展昭足尖一点掠开一尺。森森剑光倒映温润眉眼,夭矫不群。
虽说划破了老者衣衫前襟,却连内里衣料都未触及。老者毫不在意嘿嘿一笑,左手在袖中一翻,一粒细小漆黑的小点嗖的一下子窜出老远不见踪影。展昭正欲探个究竟,不料老者蓦然张嘴,一口白气倾吐而出。颤抖的话语,压抑着几欲撕裂的惊喜,“弥网阵!付出任何代价,都务必生擒此小儿!”
弥网阵,这是阴山教擒人阵法。展昭虽常年生活在天鸾山上难得有下山时日,却对这阴山教并不陌生。阴山教被视为与名门正派对立的江湖邪道第一大教,江湖上都称其为魔教。素来正邪不两立,阴山教之人偷偷摸摸进入天鸾珍笼谷,绝非安有好心。而这弥网阵更有“弥天大网”之称,迄今为止,尚无人能安然逃脱。
展昭暇去细细思忖此中缘由,便捕捉到身后一丈左右处有两道风声。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