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嘴硬了。”赵四发出一声怪异的低笑,“呵,你也有这么一天……这次我总算可以问问你,被别人毫不犹豫丢下的滋味,究竟好不好受?”
“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当时可是犹豫了一下的。”赵七理直气壮地辩解道,“如果当时天不是那么黑,我说不定还会犹豫两下,然后再走的。”
说完,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看着赵四差点被气到吐血,也没有跳起来打他,便彻底放下心来,扬长而去。
最后,便是藏在书房里的机密卷宗了。
这是最困难的一步。赵七知道怎么能找到那东西,但赵禹成白天在那处理事务,晚上在那里练功,想要不引人注意地溜进去,简直毫无可能。再加上时间实在太紧,很多手段都施展不开,他已经没有功夫去慢慢琢磨出一个万全之策了。
所以,赵七决定冒一次险。
第62章
两日后,亥时三刻。
赵七端着一个食盒,敲响了赵禹成的房门。
从亥时到寅时,赵禹成身边只有赵九当值。而赵九前几天才被罚,现在肯定不会主动凑到赵禹成面前自讨没趣。果然,赵七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守在走廊口,离门远远的。
“进来吧。”
赵禹成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赵七定定心,推门走了进去。
见到他手上的食盒,赵禹成并不觉诧异,只是微微一笑:“过去你闯了祸,就喜欢用点心贿赂别人替你顶锅。”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赵七讨好地笑了笑,“奴才现在已经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爱吃点心的。”
赵禹成听着这话,神思恍惚了一下。赵七已经从食盒内取出一碟干熏野鸭脯,一碗五香皮冻,并一盘什锦腌果子,又端出一壶酒,满满斟上了一杯。
“老爷。”赵七踌躇地望着他。
赵禹成笑道:“怎么,等不及要喝交杯酒了?”
赵七双手捧着酒杯,迟疑片刻,方道:“这些年奴才做了许多错事,蒙老爷厚爱才活到如今,奴才想……想敬您一杯。”
他有些紧张,杯中之酒泛着阵阵涟漪。赵禹成自己夹了一枚果子慢慢嚼着,玩味地看着赵七的神情。
“酒是好酒,就怕我无福消受。”赵禹成漫声道,“若真有诚意,你先自罚一杯罢。”
赵七的脸色果然白了些,可看了看赵禹成,还是乖乖低头,将酒一口喝光。
因为喝得太急,他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脸颊上慢慢浮现桃花般艳丽的红霞,眼睛里也渐渐泛起一点水光。喘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又斟满酒杯,捧到赵禹成面前。
“再喝。”赵禹成道。
赵七就又喝了第二杯。
这一次,酒劲上头,他几乎稳不住身子,摇摇晃晃得差点要趴到地上。
“怎么还是这么没用。”赵禹成摇头失笑,“我记得你当年偷喝范夫子的酒,在学堂里撒酒疯,把白学士的《秋恨赋》改成了《秋情赋》,还差点写在御赐的屏风上,弄得好一阵鸡飞狗跳。”
“我爹夸我写得好呢。”赵七迷糊着嘟哝了一句。
“是啊,先皇后来还特意赏了你十二对屏风,为你酒后挥毫之用。”赵禹成的声音放轻了,“放眼天下,如此胆大妄为,却备享殊荣的,也唯你一人而已。”
“我、我已经不是那个人啦。”赵七渐渐清醒了一点,脸上带了丝苦笑,低声下气地说,“奴才现在……只是老爷的奴才。”
他又满上一杯,仍旧恭恭敬敬地端着。
赵禹成看着眼前的人。
他依然清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情景。那时正值初夏,繁花似锦,空气中有暗香浮动。少年从书院的墙外翻进来,睁着一双猫儿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神秘兮兮地问自己沈兰卿在哪里。头发上还沾着一瓣娇嫩的栀子花。
他的手心里被塞进一个小小的荷叶包,散发着怡人的清甜味道。明明不喜欢糕点,但他不知怎的就收下了这份香甜的贿赂,耳边听到少年得意洋洋的清亮嗓音:“你拿了我的东西,就要为我办事啦。嗯嗯,快带我去找他。对了,我叫——”
“阿棋。”赵禹成突然道,“坐过来吧。”他将赵七拉到身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盅。
许久未曾尝过的酒香飘散在唇齿之间,今夜的赵七让他回想起许多许久未曾唤起的感情。虽然只是浅浅一杯,他却有些微醺了。
“你以后就是赵家另一个主人,不用再自称奴才了。”赵禹成柔声道,“阿棋,你怎么不叫我禹成哥哥了?”
赵七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赵禹成肉麻起来更加不是个东西,当年他刚来的时候,动不动就对赵禹成直呼其名,也不自称奴才。赵禹成就让人记着数,白天叫错多少回,夜里就要被插多少次喉咙,把他整治得够呛。
可现在情况特殊,他一直是个识时务的英雄,便又斟了一盅酒,举着低低唤道:“禹成哥哥。”
赵禹成嗯了一声,将酒液含在口中,正想寻他的唇渡过去,却见他瑟缩地望着自己,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
有些事情,还是留在成亲的时候做吧。
“好了,闲话说完,该说正事了。”赵禹成坐直了身体,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两天一反常态,现在又来无事献殷勤。咱们相识这许多年,我总不会连这点小算计都看不出——你是打算自己交代,还是让我问你?”
赵七已经又倒满一杯酒,听闻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