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柳五儿说得虽然温柔, 可是话语里自有一等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由觉得出奇, 开口问:“我的儿,你如何就这般笃定?”
说实在的, 等了这么久的消息, 王夫人自己原本抱着的一腔希望都已经消磨殆尽了,却没曾想这么个只服侍过宝玉几天的小丫头,却在这里笃笃定定地告诉她说:宝玉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柳五儿见王夫人问,羞涩地笑笑,从袖中掏出三枚用红绳穿着的铜钱出来, 低声说:“今日我带了三枚铜钱,在那祠堂外头祷祝宝二爷平安, 并且求了老天爷,若是宝二爷能够平安回来,我抛出这三枚铜钱,就都是正面冲上。”
“我祷祝了三回, 抛了三回, 次次都是铜板的正面冲上, ”柳五儿眼中闪动着希冀, 殷殷地望着王夫人, “所以太太一定要相信,宝二爷会平安回来的……”
说着,柳五儿在王夫人身旁跪了下去,虔诚地将她的额头埋在那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求了些什么,终于撑着起身,然后解开红绳,将那三枚铜钱往地面上一抛。
柳五儿随即屏住了呼吸,静静地望着落在地面上的三枚铜钱。
“太太,您看……您快看!”隔了片刻,玉钏突然开口,“真的,都是正面冲上,三枚都是!”
玉钏当即去扶王夫人, “太太,您看看……您看见了么,您日夜祝祷的苦心,一定不会白费的。”
王夫人这时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含泪,叹道:“这就好,这就好啊!”
说着她转头看向柳五儿,道:“但愿如你所说,宝玉终能平安回来。”
王夫人想了想,对柳五儿说:“你如今是不是住在府外?”
柳五儿心中一阵狂喜,低头道:“是!”
王夫人便道:“待宝玉回来的时候……不,不必了,你既然已经病愈,这两天就搬进来陪着袭人吧!袭人这孩子这阵子也是要哭坏了。”
柳五儿更加深地埋下头去,应了声:“是。”
她待到王夫人离开,才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三枚铜钱,不由得心想:难怪都说这王夫人是个大善人,竟没想起验一验这三枚铜钱。
竟这样就过了关,能够回到去——这也颇有些出乎柳五儿的衣料。
王夫人则似乎觉得心里好些了,当即起身,由玉钏扶着,往荣禧堂回去。
待走出一阵之后,玉钏才轻轻凑在王夫人耳边问:“太太……难道相信那丫头的话?”
王夫人轻轻地摇摇头,然后接着道:“可又有什么损失呢?就算她事先在那铜钱上动了手脚,又如何?她不过是在求我的宝玉能平安回来罢了。”
说到这里,王夫人面上再现忧伤,“没想到,为了一个丫头,宝玉竟能狠心将我这当娘的抛下,远赴南疆去。晴雯已死,那是无可奈何了,不过,若是宝玉果真平安回来,我便将这个长相有些相似的丫头还给他罢了!”
玉钏这时才明白了王夫人的心思,点点头再不开口,只管扶着王夫人回到荣禧堂中去。
*
于是不久之后,柳母就听说了消息,说是王夫人亲自点了柳五儿,照旧回服侍:一来彰显她对那些对宝玉忠心的人的褒奖,二来也表明她的信心——宝玉一定会回来,宝玉名下的人,全都给他留着呢!
柳眉从母亲那里听到消息,登时绝倒。
她倒是没想到柳五儿能有这份胆气,跑到王夫人面前去作妖。不过,如今的结果显示,柳五儿这一赌,也是赌对了。
“娘,咱们就还是按原先商议的那样,您若是得了机会去求恩典,就将咱们一家四口人的全给求了……若是将来姐姐实在不肯走,咱们就将身契与文书交给姐姐自己藏着,将来姐姐如何,由她自己抉择。”
柳母表示,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她长叹了一口气,叹道:“只不过如今府里这样,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求下这个恩典来。”
柳眉也略有些黯然,本想好言安慰母亲两句,却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只不过这母女两人都没有想到,五儿这一回,不仅赌得对,运气更加好到爆——
王夫人在祠堂偶遇柳五儿的第二天,南安郡王府就遣快马送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收到了探春等人的消息,诸人平安,如今已经到了南粤一带,与南藩的边境一带,正在等待入境举行和亲大典。宝玉与探春都平安无恙,宝玉也已经与那倒霉的南安郡王联络上,正在与南藩商议安排南安郡王回京之事。
据说,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夫人喜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
贾母听说,原本的病,也飞速地好了起来。
原本已经神经质的赵姨娘,此时听说宝玉无恙,而她的亲闺女探春也无恙,心里一纠结,就更加神叨叨起来。
这消息一下来,得益的人还有一个——柳五儿跟着便成了福星。王夫人禀报了贾母,将柳五儿事主忠心说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得,又将五儿在祠堂跟前跪着占卜得到的结果说成是祖宗“指点”。
这下子柳五儿便成了府里的香饽饽。自贾母以下,府里的主子对柳五儿均有赏赐,王夫人特地回过了贾母,因此事她一定要将五儿这丫头放在宝玉房里。贾母想了想,觉得五儿这丫头挺有福气,又生得好,便答应了。
柳五儿得了不少赏赐,王夫人光是自己不穿的衣裳,就赏了五儿五六身。
不过她如今学会了低调,回到,她只是平声静气地,绝不与人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