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花千骨突然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或许,当一个人的能力强过所有人,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改变天下大势,甚至很多人的命运时,背负责任也就成了不得不为的选择,根本由不得自己随心所欲。
有此一念,花千骨立刻浑身一抖,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来,浑身的血都冷了。她想到,原来一直以来,师父就是这样默默承担着一切,他守护着天下苍生,也尽己所能守护着她。而自己呢,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考虑,只会一味依赖他、倚靠他,不如意的时候就怨恨他。直到此时此刻,自己也要做决定的时候,才真正理解了他的心情,才开始反省当日的行为。
正懊恼间,一个念头惊雷般炸开在她脑海:所以,我想要离开师父,这个决定,居然是对的吗?!
她蓦地低下头,双手在膝头握紧,却依旧抖个不停,这念头如在她脑子里生了根,怎么都没办法驱逐出去。前日夜里她说要离开时,白子画无法接受几乎发狂,可她心里又何尝好受。只是思前想后,白子画的心结,门中弟子们人心浮动,长留的千年基业,这些横亘在眼前的现实逼得她只能这样做。
现在再想,她这决定岂非正好暗合了白子画当年的做法,牺牲一己之私,却对得起所有人了。说起来,这亦多亏秋练十几年的言传身教,不但令她知晓世情,对整个长留的了解也更加深入,否则定然没法考虑得这么周全的。
花千骨忽而苦笑,她刚还觉得自己一直懵懂,可原来,自己早已经做出人生中第一个真正的决定了——永远离开自己深爱的人。
花千骨想着想着,只觉浑身冰寒入骨,这两日白子画绝口不提那天夜里的事,就如她从没说过那些话一样,可他时不时就会流露出凄色。花千骨看在眼里,心下十分难过,她本是习惯了什么都听师父的,又着实心疼他,不免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而白子画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几次与她亲热,情浓时两人恩爱缠绵难舍难分,那是花千骨从未尝过的美妙滋味,她沉浸于之中,就更加动摇了。
现在,浮光掠去、绮梦消散,现实露出了最残酷的本相,花千骨终于打消所有侥幸,再无半分奢望了。只是,她凄然望着对面的白子画,师父他能接受吗?
花千骨哀婉之色太过明显,立刻被白子画感知到了。“小骨……”他不安地叫道。
“嗯?”花千骨回过神来,看见白子画惶恐不安的神情,又想起自己魂飞魄散前他痛极欲狂的样子,登时心如刀割。
如果此时自己说要走,他会怎么样?
这一刻,花千骨终于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白子画当年的进退两难。她不禁想,我现下每一分每一毫的挣扎煎熬,都是师父当日感受过的吧!
花千骨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的想法了,她猛地站起来,拔脚就要逃走。白子画一把拉住她手臂,急切道:“小骨,你怎么了?”他脸色发白:“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让你伤心了?”
花千骨眼眶中蓄满了泪,她怕让白子画看见,可胳膊被他紧紧攥着,无法背转过身去,她只能低下头:“我,我……”她突然有种冲动,再也不要这样纠结痛苦,就这样直接告诉他,自己要走。反正他刚刚说了,一切由自己做主,他什么都会听的。
这个想法是如此甜美动人,几乎让花千骨无法自持,不必考虑那么多,也不必憋在心里让自己难受,只要把那句话说出口,她就可以解脱了。
“我,我要,要……”花千骨低着头,眼光落在白子画紧紧攥着她胳膊的手上,却忽然瞪大了眼,他的手——他的手在抖。
“师父……”花千骨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自己怎么能这样想,这样自己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自己随心所欲,而把所有事都抛给他,让他背负所有苦难,放他一人苦苦支撑?!
不,不能这样!她再也不能做这样的事了。
花千骨勉力露出微笑:“师父,我是要,要——哦,幽若刚才跟我说,明天是新弟子们入门的日子,她想和我一起去看入门仪式。我,我已经答应了,其实本来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会妆扮了一下。我,我刚才是想起还有些东西没收拾,所以要回房去。”
她想明白了,自己是要离开,但亦要顾惜师父,要想办法把对他的伤害减到最小。所以眼下她什么都不能说,反而要稳住师父的情绪,然后徐徐图之。
花千骨虽然极力压制情绪,可她声音中微带哽咽,话也说的颠三倒四,白子画岂能听不出来。
白子画缓缓松手:“是这样啊。”
花千骨还是不肯抬头:“对,就是这样。师父,我刚刚忘了来请您示下了,您,同意吗?”
“这有什么需要我示下的,”白子画盯着她头顶,“你一直是长留的人,想看就去长留大殿看好了,何必非要我同意?”
“哦,”花千骨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如芒刺在背,“谢谢师傅,那我,我就回去了……”说着,她转过身,朝殿门走去。她刻意放缓了呼吸,脚步也丝毫不显凌乱,力求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一步,两步,三……
“等等。”白子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花千骨身子一僵,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问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白子画将桌子上散落的画纸和那方丝帕都收拢在木盒里,拿起来递给她,道:“这些原本是你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