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烜无声地看他。
“不过我施展了另一种独门秘学,还是让她暂时忘掉了你们。”她轻轻扬起嘴角,朝安烜眨了下眼,“叫我一声师父可以考虑教你哦。”
“不用了,我做个凡人就好。”丝毫没被诱惑。
“没出息!”元畅哼了一声,架起二郎腿,撑着脑袋看窗外。
不用多有出息,够用就好了。安烜心想,他宁愿现在的自己更没出息一些。
第16章 第十六章
人有一种奇怪的思维——永远觉得此时的生活不够好,然后追溯过去,寻找曾经的一个抉择点,再悔恨不已,并自以为选择另一条路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许多人觉得,失去的最宝贵,可却谁也不愿保留这份“最”宝贵的美好,一心想着挽回,于是,便成了漫无边际的痛苦。
姬远如丁腾之所说,没一会儿就完全恢复过来。躺了一天一夜,身子骨都麻了,他听说小五找到了,便要出宫去看。
虞毕出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便准了。
谁没有不曾悔恨的事呢?
看着姬远活蹦乱跳的身影被大门阻隔,虞毕出的目光跟着黯了下去。
姬远胸口的伤好了,那一刀却像一块陈年烙印深深印刻在了他的心头。
如果折返时光,他会不会仍旧刺下那一刀呢?
会的。
根本毋庸置疑。
他仍记着姬远恍然大悟的那句“我不喜欢你了”,这就像一个诅咒,哪怕伴随无比漫长时光都无法从人心流失的东西。
虞毕出的命太好,除去自我压力榨出的扭曲渴望,几乎能说是无欲无求。他不贪声色,不喜钱权,几间落魄的小平房,也照样活得安之若然。
他当初问,人庸碌的一生有何意义,世上有千千万万种不公平,却又那么多面对着千千万万不公平而选择的相同生存方式的人们。
每个人都独一无二,然并无不同。
他亦如此。
只是有人是经过无数苦难打磨,或是历经太多不可为之事,不得不选择安于现状,而他却是在平淡无忧的生活中自然而然长成了这幅摸样。即便姬远以及其他人真为他翻出了一片天,他也未曾动荡过半分。
直至习惯的东西在不经意间灰飞烟灭,曾以为牢牢掌握的人妄图离开,他心中从未需要表现出的占有欲终于造了反。
假如……当初姬远说的是“喜欢”呢?
虞毕出在失去他的那段日子里日日思考着自己后悔与否,也曾触及这个想法。然而最后的结论仍是令人心寒。
再长久的喜欢,哪怕平安度过的七年之痒,该淡的总会淡,该不喜欢的总有一天会来……那么,不若将一切美好永远定格在还美好的时刻。
他这样淡薄又不冷漠地想了无数次,无数次心疼,无数次又做出同样的决定。他被那声“不喜欢”吓怕了。
当姬远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是惊喜。十天以后,是惊恐。昨天……是慌乱。
他抿出一条唇线,心想:难道又要绕回那时吗?
……
据说,痛苦永远留在记性好的活人身上。
看起来毫无烦恼的姬远扭头瞄了眼小跟班,想和他说话但怕对方太诚惶诚恐,给双方都找不自在,只能违拗本性地缄默。
他到的时候,蒋翊正摆着一张臭脸送大乔和余人舒出来,那个脸色啊……姬远差点没认出来。
蒋翊自战后就没见过姬远,他一直忙着别的事,也没空想他,今天一见,有点愣住——这小子,竟然和当初在平南见到的别无二致,尤其那双眼睛……与他对比,自己的本心早被一堆野狗分食得一干二净了。
他的臭脸成了微微的怅然,然后一低头,说了声“不送”,就低头进府了。
莫名其妙还没进去就被送客的姬远不满,但不敢开口叫,变成这么副鬼样子的蒋翊有些恐怖。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宫了?身体没事吧?”大乔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看起来挺正常的。
“好着呢!为什么小五在这儿?”他问。
余人舒:“我那儿没照应的人,正好王爷和她交情不错,就暂时收留照看一段时间。”
“哦……”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平南王府大门。
“既然你们见过她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去喝一杯怎么样?”姬远话没说完,已经拉着俩人上路了,话完,还不忘转头,“余茭,你先回去吧,和毕……皇上说一声,我晚点回去。”
余茭欲言又止,被姬远抢过话茬,边拍了拍大乔的肩膀,“不用担心,有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在呢,出不了事。”
大乔横了眼高过自己大半个头的姬远。
姬远就爱这套,继续不要命地调戏,“赏脸不,大将军?”
“哼,你给的脸,敢不赏?”大乔在他脸上拍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