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春天来得很快。东风一到,仿佛一夜之间,绿色就染满了街头巷尾,城中郊外。草木滋荣,百卉含英,飞鸟颉颃,关关嘤嘤,处处都透着万象更新的生机与活力。
温若飞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工作,每日在禁军营中管理军器甲兵,闲时照旧做点小实验。萧渊帮他在萧家附近赁下了一幢小小的院落,方便时时照应。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和萧家大的小的都熟络了。
萧渊的兄弟姐妹里,大哥萧泱已经三十余岁,官居大理寺少卿。三弟萧鸿才十四,自小喜欢读书,也算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才子,去年中了举人,等到春闱一开,就要下场考会试了。眼看春试将近,家里上上下下都紧着他。萧渊的大嫂宋晴是萧家的当家媳妇,每日还要亲自过问小叔的饮食起居,衣物器具都先给他挑,公公婆婆都要往后排。
经历过高考的温若飞对此深表理解。他快考试那阵子,爹妈也是绞尽脑汁给他吃好的穿好的,跟他说话稍微大点声都怕给他压力。
家里都紧张,萧鸿自己却不怎么紧张。因为他觉得自己文章不怎样,就算能中个进士,也争不了一二甲。别的举子都在拼命背文集琢磨考题,他连复习都不怎么复习,只是随着自己性子接着看书。萧铎老爷子也不管,他的意思,今年只是让小儿子趁着年纪小去试个水,反正十八岁孩子考不上也不丢人。
春试那天早上,萧渊因为顺路,奉父命去送自家弟弟下场,温若飞也跟着。萧鸿随随便便地穿着件家常的箭袖窄衣站在一堆身着长衫的举子里等着开考场,嘴里还咬着根街上刚买的糖葫芦。他个头还小,瞧着十足的孩子气。萧渊看他那样子就不放心,亲自检查他包里的东西:笔墨纸砚,蜡烛,吃食,草纸,水……考场一连开三天,中间允许进食饮水,交卷之后才可以离场。
“三弟你看看还有啥要带的?现在去买还来得及。”萧渊把包袱一合塞给自家弟弟。萧鸿接了,歪着头看萧渊:“二哥,还来得及买西街的煎饼果子吗?我想吃。”
“……”萧渊叹气:“西街?行我去给你买。”回头叮嘱温若飞:“时间到了就让他进去别等我啊。”温若飞点头:“放心,萧鸿知道轻重,对吧?”萧鸿撇了撇嘴:“二哥你快去呗……”萧渊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大家都好严肃的样子。”温若飞扫了一圈,周围的考生大多脸白气喘如临大敌,还在开心地舔糖葫芦的萧鸿已经吸引了不少敌视的目光。
“因为都很想考好吧。”萧鸿道:“反正我是无所谓……若飞哥你想吃什么,我这有好多吃的。”
“我不吃你的,你在里面要呆三天,别到时候不够吃饿着了。”“我才不在里面蹲三天呢……”萧鸿皱眉:“最多一天,里面不能洗澡,我坚决不在里面过夜。”
“……”温若飞失笑。“行,随你喜欢。”
两人正聊着,忽然有个温柔男声插了进来:“萧鸿?”
萧鸿一怔,抬眼一看,是个身着月白丝缎长裾的年轻人,眉目俊朗,仪态闲适,一双桃花眼盈盈含笑正望着他。
“郑大哥你也来啦?”萧鸿把糖葫芦藏到身后,摆出正经八百的笑容仰着脸看着那年轻人,看的温若飞有些好笑。
“这位是?”温若飞看向来人。
“在下沈衡,表字斯南,一介书生。”年轻人微笑着向温若飞一拱手,温若飞立刻想起这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大才子,此次会试状元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在下温若飞,京畿禁军主簿,是萧鸿少爷的朋友。”
“幸会。”沈衡朝他一笑,随即转向萧鸿:“会试在即,你却如此悠闲,想来是胸有成竹?。”
“我又考不出什么名堂,自暴自弃吃点东西还不行吗?”萧鸿皱着脸:“真是……”
“要吃进场再吃,隔间一关,谁还理你。”沈衡笑道:“此处人多眼杂,有人要说你目中无人张狂自大了。”
“嗯……”萧鸿不情愿地把糖葫芦收起来,嘟哝:“我还想吃煎饼果子呢……二哥怎么还不回来……”
“你二哥?”沈衡微怔,眼神有些恍惚:“他……他回来了?”
“过完年回来的。”萧鸿道:“没怎么声张,难怪你不知道。”
“他回来了……”沈衡却没有在意萧鸿的话,怔怔站在那里低声喃喃:“他回来了……”
“沈公子和萧将军关系很好?”温若飞看他心情颇佳,随口问道。
沈衡脸上有些失落:“以前相识……只是,多年不见了。”
几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得一声喊:“鸿儿”萧鸿跳起来:“二哥!煎饼果子!”
沈衡如遭雷击,抬头望去。温若飞也转过脸,只见萧渊高大的身影穿过人群,向这边走来。
“你的煎……沈……沈衡?”萧渊走过来,看见沈衡也愣了一下:“你……今年也考?”
“是……”沈衡眼里带着些不知名的光影:“四年前没有成功。”
“是吗。”萧渊把煎饼果子递给三弟:“这小子也不知道能怎样。”
“鸿儿没问题的……你,你这几年过得好吗?”沈衡笑着,温若飞却觉得他的笑容比刚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还好。”萧渊简单地回道。
“可是,我听说,今年恶战,你是不是受了伤……”
“哦,好了。”萧渊指指温若飞:“他救的我。”随即皱眉低声喃喃:“怎么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