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抓着他焦黑的手腕:“你们……大当家呢?”
那双半睁不睁的眼睛突然一下子瞪大了,眼底涨得通红,口中发出“赫赫”的声音,被秦筝抓着的手战栗地指着秦筝的身后。
“咦,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个漏网之鱼。”
几成废墟的寨子里,缓缓步出一人。来者高高瘦瘦,一身青衣的文士打扮。在这残火为尽的废墟中,这人竟仍是儒雅倜傥,清瘦的脸上,居然还带着薄薄的笑意。
若是跋锋寒在此,定是能一眼认出这人的身份。
“天君”席应,灭情道的传人,早年曾与“霸刀”岳山等人交手,之后被“天刀”宋缺千里追杀,曾有人说他远遁西域,但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证实。
而如今,这席应重新出关,非是来自西域,却是从漠神殿而出,以漠神殿长老之命,奉令剿灭这贼寨。
秦筝最是厌恶这种似笑非笑的脸孔,因为往往在这样的笑容之下,藏着的,只有暗箭。
比如,此刻。
席应的眸中骤然带起了一圈暗紫色的光芒,诡异的笑容,爬上那一双诡异的眼眸。瞬间,攻向秦筝。
而此时的秦筝,已将目光深深敛起,一言不发,任凭掌下血泠鸣啸。
只见他略一侧颈,便轻松避过了那一记杀招,沉声发问:“跋锋寒呢?”
“死了!”
席应掌风狠厉,化掌成剑,浑吞了天崩地裂之力,顷刻间便要取了这人的性命。
“哐——”
秦筝亦暗自心惊,竟没料到这人敢徒手接下他的血泠。
“这是什么兵器?”席应抓住竹杖,瞥过两眼,赫然,掌下紫气陡盛,一圈圈淡紫的烟雾缭绕于其。
秦筝手腕一抖,右足跟着一个横移,身形遂即一晃,已将血泠从那片紫雾萦绕中解困出来。
然而,还不等他喘息,又是一声脆响,席应竟是两指如剑,直扑他的面颊,意图毁其双目。
“哈哈!臭小子,跋锋寒都败在我手下,何况是你。”席应的犷笑伴着那道凄厉的紫气,破空抢过,上旋锋刃,下击剑尖,左掌同时圈起层层劲风,风势强横,竟把掉落满地的枪戟也刮得铛铛作响,那一柄柄断刃就如漫天花雨般,尽数朝秦筝飞来。
枪之迅猛,却道秦筝的血泠更快,不见其如何飞身,不见其如何扬棍,不见其如何断阵,只余那一根尝遍血腥滋味的骇人竹杖,犹自发出越来越明显的嚣音,震得云移星掩。
电光迸现间,那群枪阵已破。只是,唯独秦筝感觉到,自己握棒的双手甚是轻微的抖了一下。
“哼,臭小子,功夫倒是挺俊的嘛。”瞧见他是能这般轻而易举地斩落如此密集的长//枪,仍可以未着一伤,席应那双阴沉的眼睛不由得眯成一线,嘴边溢出几欲嗜血的冷意,“你究竟是那个姓跋的什么人?”
秦筝的血泠却在刹时转守为攻,硬是把他的话语截在了半下。欺身迫近,左手拈二指拟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直取他的双眼。
一怔之际,漠神殿的长老生生平地后退了两步,指尖终于还是差了两公分,亏于一篑。但是,席应退避成功的欣喜尚不及展现在脸上,只觉肩头一凉,一枚断了的剑尖扎在他的肩头,还兀自一阵轻颤。
方才他用剑阵围攻秦筝,竟让对方也效仿了一回。
席应这才明白,此人刚刚的那一指原是明修栈道之举,而隐下的那一招暗度陈仓,是直接催动掌风,暗中掠起那一枚毫不起眼的短剑。
席应一手拔出断刃,捂住右肩,脸上的笑容自是再也挂不住了,嚷骂着便扑了过去:“死杂碎,拿命来!”
此人,心已乱,不足畏惧也。
他横行江湖数十载,未尝几败。
今日血洗贼寨,亦不曾遇上阻碍,除了那个跋锋寒。
眼见便能得胜收兵,自己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所伤,败于岳山也是罢了,败给这么个小鬼,若是传了出去,那他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
不见痴狂,何以成魔。
席应双目中满盈紫气,滔天的恨意洋洒洒地由眼中爆燃开来,毁眼前人,誓要血一剑之仇!
掌中紫芒顿盛,翻腾出千变万化,其间又好似生出了无以计数的利刃,犹如刽子手下施展的凌迟酷刑,寸寸割肉,刀刀剔骨,几欲将人活剥生啖。
然而,一声闷哼,席应颓然跪坐倒地。
他不再抬头看秦筝的脸,只瞥见他手中的血泠,一滴一滴的液体滚落,这是他自己的血,他魔道“天君”的血。
秦筝的面上也似褪去了全部的血色,将言语的温度也一并褪去,他说。
“凭你,杀不了跋锋寒。他在哪里?”
?
☆、第8章 秀宁
? 秦筝折身走出了寨子,整座山寨轰然坍塌,滚滚烟黑,秦筝终于开始相信,自己被卷入的这个世界,对曾经的他而言,或许是假的。
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在他面前出现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生死,都是真切到不能再真切。
天地同,既然无归,又何须再思归。
席应惨败之后说,跋锋寒被毕玄带走,大抵应该是活不成了,末了,还冷笑着吐出了两口血沫。
秦筝在他身边,木然地说:“如果他死了,那整个漠神殿就一起陪葬吧。”
风轻云淡的口吻,仿佛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色,很差”,听在席应的耳中,却让他陡然瞪圆了双目,之后,就再也阖不起来了。
昏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