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鉴把手里提的一个袋子大力一甩,袋子里的药甩地到处都是,唐鉴没好气道:“那人谁啊?!刘卉打电话好几次催我回家吃饭,我还专程早点下班来给你送药呢!我瞎操心啊,就不该管你!”
君顾觉得烦躁,还是尽力安慰道:“我只是生病在路上晕倒了,陈医生恰巧帮了我而已。”
唐鉴冷笑道:“帮你?!帮你什么?需要帮到家里来吗?!”
君顾神色黯然,皱眉道:“唐鉴,我又不是你养的一条狗,我也是个人。你有老婆有孩子,有工作有同事,难道我连一个朋友都不能有了吗?”
唐鉴拧起眉头,横眉冷目道:“你跟来路不明的男人谁知道做什么呢!这可是我的房子,你不要一副还有理的样子!”
君顾抬头看他的时候脸色灰败,发白的嘴唇有些抖:“唐鉴,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你,你要是不愿意我住在这里,我马上就走……”
唐鉴一下子急了,一把拽住君顾道:“走?走去哪?!你什么意思!”
君顾被唐鉴抓着,就像抓着一只无力反抗的鸡仔一样,君顾摇头道:“唐鉴,我知道这是你的房子,但……我也不是求你施舍我的。我住在这里,整幢楼每个人都对我冷眼相待,你、你以为我是真的很想住在这里吗?
唐鉴看着君顾心灰意冷的表情,他也多少知道这里的人晚上会听到动静,然后也对他们关系有怀疑,看他们的时候眼神都不对,唐鉴倒不在乎,他一周也不过来这里一两天,哪里有空理这些小市民,自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君顾没工作没朋友,天天呆在这里遭人白眼,家里出点什么事也没人帮忙,全都是冷眼旁观的,忘带了钥匙大冷天戳在外面也没人客气一句把他请进屋里坐一会,只能站在透风的楼道里等着,冻得脸都僵了。
唐鉴也觉得尴尬,也渐渐放开了手,只是干巴巴地说道:“你、你不要带别人回家,你这种人没心眼,小心被人骗。”
君顾抬头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笑得有点凄惶,他说:“我还有什么好骗的呢?反正我有的……你也都骗走了。”
唐鉴有些心虚,站在原地松开了西服扣子,不再看君顾。
君顾垂下头,声音有种止不住的颤抖:“你小时候总和我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会对我好,会陪着我……”
君顾的声音越来越含糊:“我为了给你赚钱读书,辍学去工厂,我很开心看着你考上大学,我怕你被人看不起,只能拼命赚钱、赚钱……你在大学不好好学习,学人家跳舞泡吧……换那么多女朋友……你既然喜欢女孩子,会找女朋友,会结婚……那为什么还要那么对我……”
“好了。”唐鉴声音低沉下来,止住君顾的话,为了掩饰他的心虚,他只好冷声冷气道:“好了好了,别抱怨了,知道你当初没少给我钱,算我欠你的好了吧,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以后会养你啊!”
君顾身体骤然发冷,从喉咙里冒出的话顷刻全被堵了回去,沉沉咽下,硌得心脏生疼。他最后看了唐鉴一眼,只觉得眼前模糊了。
他也不是在抱怨,也不会是为了那些钱。他活到三十多岁,前半生几乎都是为了唐鉴。
当初他来到孤儿院的时候十二岁,亲人相继离去让他觉得凄惶不已,陌生的环境和冷漠的眼光让他感到害怕,在那里稍有行差踏错就会被打骂或者关禁闭,也会扣掉一天的口粮,在肚子里空空如也的时候,即使是寡淡的糖水和发硬的馒头,也让人渴望不已。
他的年纪在那群孩子中已经算大的了,正在长身体,总是吃不饱,只能就着水管灌些自来水喝,这样肚子里就不会觉得空落落的,但是肠胃会很不舒服,感觉那些水在肚子里翻来覆去,让他连翻身都觉得感受。
唐鉴那时候八岁,却是个人精,他长得漂亮,又嘴甜,总能把孤儿院的阿姨哄得多给他一个面包或者多给他盛一勺菜,唐鉴那时候就会大方地跑来施舍给他一点,他那时的动作,就像把一块骨头放在一只狗面前,然后说:“吃吧吃吧。”
但是就为这那得来不易的一点好意,他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留给唐鉴、为唐鉴打架,替唐鉴顶罪,尽力对唐鉴好一些。
他十四岁那年,十岁的唐鉴恶作剧整了福利院一个嬷嬷,院长大怒,唐鉴就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跟他说是自己做的,君顾心疼他,只能替他顶罪,那时候他被关禁闭,房间只有一个脸大的窗子可以透光,两天没吃一口饭,夜晚来临那窗口透不进光线来,黑得让人心惊胆战,十四岁的他又饿又怕,缩在墙角里在地上把手指扣得流血。
唐鉴夜晚偷偷跑出来,从那个小小的窗口给他递进一瓶水和一个馒头,等他颤颤巍巍吃完了,唐鉴就伸手进那个小窗口里,握住君顾的手,隔墙说:“你别怕,我还在呢。”
君顾紧紧握着唐鉴的手,在寂寥晦暗的深夜里,他无所依靠,凄惶不已,所有能抓住的,就只剩下唐鉴,他对这深夜的恩赐和陪伴感激不已,永不忘怀。
而他总是忘了,让他进入那样孤绝境地的,也总是那人。
小时候的唐鉴虽然有些恶劣淘气,但总的来说还是天真没有坏心的,他很依赖君顾,而一无所有的君顾也只能把所有的心思寄托在他身上,他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们都是一无所有的人,即使有一天死掉都不会有人关心,这偌大人世,他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