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的仆人弓着身,伸出右手,领在女子前半步距离,时不时出声提醒女子小心台阶,女子莞尔轻笑,仆人从未见过这样不染凡尘的笑意,一个趔趄,差点被脚下的石阶绊倒。“行了,我自己去吧。”女子嘴角又弯起浅笑,把手中的风灯交给仆人,也不管身后仆人低声呼喊,沿着曲曲折折的走廊往前方一星灯火处走去。
片刻后,女子推开了那扇隐蔽的门。昏暗的灯火中,一个俊朗的男子正逗弄着怀中一只白色长毛兔子,兔子乖乖地窝在男子的怀中,听见有陌生人的声音,耷拉的耳朵忽然竖起,赤红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美丽的女子。
“侯爷又养兔子了?”女子走进屋内,合上门问。
墨隽咧嘴笑笑:“我哪有你们家侯爷那么手巧,会莳花弄草还会上阵杀敌,这些活物也是别人养好了送我玩的。”墨隽摸了摸又窝回他怀里的兔子,轻轻叹了口气。
“侯爷若是真的想养花,没准养得比靖烈侯还好。”女子挽了下耳边被夜风吹落的一缕乌黑的发丝,幽蓝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墨隽撇了下嘴,十足像个孩子一般,眼神却冷如刀刃:“芙玉你这是取笑我啊。炎崆就我和敬之两个侯爷,人人都敬仰他,我和他是云泥之别。”
芙玉素手捻灭了风灯内的灯芯,笑盈盈地走到墨隽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她抱起窝在墨隽怀中取暖的长毛兔子,伸手揉着兔子的下颚:“那是别人不懂侯爷。”
“你懂我么,芙玉?”墨隽期待地问。
芙玉仍旧在逗弄那只长毛兔,摇摇头:“我只能懂一个人,懂太多了,就累得慌。”
“哦。”墨隽收回了眼中的期冀,垂着头,像个失落的孩子般应了声。
芙玉把兔子抱在自己怀里,莞尔道:“主人让芙玉来,是让芙玉带句话给侯爷。”
墨隽点点头:“是要《千机图谱》吧。”
芙玉收起了笑容,太长时间的假笑让她脸颊有点酸。她是个吝啬自己笑容的女人,只有真心实意地对着墨敬之笑的时候,芙玉才不觉得累。墨敬之曾说芙玉就像只猫儿,慵懒又迷人,芙玉也真把自己当做一只猫了。可芙玉又觉得墨敬之比自己更慵懒,墨敬之不像猫,像打瞌睡的狮子。如果这头狮子换下了惺忪的睡眼,在世乐的那只鹰会不会也会畏惧?
“你走神了。”墨隽不满地提醒芙玉。
芙玉歉然地点点头,低声说了句抱歉。墨隽有些窘迫,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与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这样,还未说几句就会走神。墨隽已经习惯了。
“芙玉,《千机图谱》对炎崆很重要。”墨隽给芙玉倒了一杯热茶,今夜的雨好像要把笼罩在璃城的暑意全部吹散,给这座城带来一丝料峭的寒意。
“我们都知道。”芙玉点点头。
“那个位置,我坐着真的没问题么?”墨隽把茶杯端到芙玉面前,问道。
即使假笑很累人,芙玉仍然对着墨隽嫣然一笑,这个笑容如绽放在墨隽心头的赤榴花,明艳炙热。“侯爷,您听过紫篁的故事么?”
“听过,”墨隽说,“他杀了曜舜,成了世乐新的主人。”墨隽只在史书上瞥过一眼这段历史,与读书相比,他更爱那些新奇的玩意儿。
芙玉把怀里的长毛兔放回了墨隽手中,喃喃道:“紫篁起初也和侯爷这样不得志,他也以为自己一生只能居于曜舜之下,可当他下定决心后,他才发现,只要自己愿意,没什么做不了的。”芙玉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浮现狡黠的笑意,“侯爷,您只要相信您自己就可以了。”
“相信我自己?”
“是啊,只要相信就可以,”芙玉重复道,“相信您,相信我们,相信那位远在北漠的诸神之子。”
茶杯上的温度缓缓传到了手心上,芙玉嘴角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真心地笑了出来,可这笑里带着苦涩。
雨还在下着,天空好像是在璃城的上方漏了一块,整夜得冲刷着这座近千年的古城。街道上水淹过了膝盖,戍城的士兵们笔直地站着,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城门正前方,仿佛一座座矗立水中的石像,巍然挺立。
隐藏在屋顶上的人呼吸的速度渐渐加快,他已经等了太久,如果到天亮他还未出城,那他就走不了了。
漆黑的天幕上,闪电蜿蜒如蛇,耳边雷鸣声不断,一阵低不可闻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匍匐在屋顶的人呼吸一紧,漆黑的夜中同时亮起两道锋利的亮光,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夹在哗啦哗啦的雨声中,突兀地传到城墙下守卫的耳中。雕像一般的守卫忽然动了,雨夜里又响起一阵齐刷刷地拔剑声,有眼尖的侍卫发现了屋顶上两个漆黑的人影,他连忙抬手指着屋顶上的人影,大声高呼:“在东侧的屋顶上!快!上去!”
向匍匐在屋顶上的人发出这一击的人,是炎崆的靖烈侯墨敬之。短剑在雨夜中划出一道道优美有力的弧度,对面的黑影以匕首迎战,他已经接了墨敬之十七招,均匀的呼吸被打乱,又一招袭来,携裹巨大的力量,黑影脚步还未站稳,只得以左手肘格挡,铿然一声金属交接声传来,手腕上的护甲裂成了两半,掉落在地,黑影借力往后与墨敬之退开一丈,脚尖立在屋头的琉璃瓦尖上。他人很瘦削,笔直地站立着,如一柄钢枪,手中的匕首就是取人性命的枪头。
“不差嘛,能接我十八招气都不喘一下,你是沉沧‘暗’字部的?”墨敬之将手中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