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在岳州府东面的回龙镇上吃晚饭。
他们离开南湖草堂前,爆发了一场很小的争执。慕典云不知内情,只知庞斑不会放过风行烈,以风行烈现在的处境,去任何地方都只会给别人带来大祸。他不想连累旁人,更不想觍颜去师门避祸。
慕典云对此十分无奈,也并不认同风行烈的顾忌。若魔师宫当真要入侵中原,邪异门又怎能独善其身。风行烈好歹见过庞斑的真正实力,前去提醒厉若海,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只可惜他在这事上毫无立场,只能尊重当事人的意见。风行烈既然坚持不回邪异门,他只能依照原来的计划,从岳州府向东而行,准备去武昌韩府要回那柄“鹰刀”。
想到鹰刀,就很难忽略风行烈提到它时的郑重。慕典云固然无意贪图别人的东西,却也忍不住去想刀中隐藏的秘密。如果他理解得没错,鹰刀的价值大概相当于当年的《空冥诀》,足以让任何人不顾脸面,公开争夺。
这样的宝物竟会落在风行烈手上,背后必定有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他在想风行烈的过去,与此同时,风行烈也在想他的。
三年前他就觉得慕典云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谜团,如今再见,这谜团非但没有变得稍微清晰,反而愈发扑朔迷离。这种感觉让他想起靳冰云。冰云同样来历成谜,即使就在他身边枕畔,也像天上的云一样飘渺不定,若即若离,最终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相较而言,慕典云似乎是另外一回事。
他武技医道惊人,来历极为神秘,一出手就能暂时克制道心种魔大|法。是以风行烈曾短暂怀疑出身于魔师宫,说不定和自己一样,也是师门叛徒。直到见他出手逐走黑白双仆,双仆也确实不认识他,这个疑惑方烟消云散。
可就算疑心最重的时候,他也没对慕典云生出戒心。他不得不承认,或者因为慕典云身上独特的气质和二人淡薄如水的交情,他已不知不觉间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正因如此,他心里纵有千百个疑惑,也可以按捺下来不问,如同慕典云没有问他为何会和庞斑扯上关系那样。
此地离岳阳已有百里,二人外貌气质出众,在这小镇酒楼上很是扎眼。风行烈见那碗白粥可能要被喝到地老天荒,终于忍不住叫来店小二,打听去武昌府的路途。武昌周围水路四通八达,到了那里,虽然容易和追兵撞上,相对地也较为容易脱身。
慕典云忽然道:“你打算在这里住宿一晚,还是立即上路?”
风行烈挥手让小二离去,低声道:“想办法买两匹马,入夜后马上走,这里不是藏身的好地方。”
他江湖经验丰富,本能感到刚刚看到的那只飞鹰不对劲。长江一带草木茂盛,有猛禽也不稀奇,但被人饲养过的鹰飞行规律与正常的鹰不同,令他大为警惕。慕典云听他这么说,自然不会有意见。二人以重金买了两匹马,趁夜色四合之际,纵马奔出小镇。
风行烈骑术精湛,不以马背颠簸为意,凝神感受体内真气的状况,发现郁结多日的奇经八脉畅通无阻,那两道征战不休的异种真气也老老实实地蛰伏不动。他惊喜之下,便要试着凝聚自身的燎原真劲。
慕典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道:“风兄还是意守丹田,不要妄动的好。此时你丹田中能起微息,但一起之下,立刻会返回之前的状态,让我前功尽弃。”他语气平淡,但平淡之中,自有一种毋庸置疑的自信态度。
风行烈立即打消念头,笑道:“庞斑一定想不到世上除他自己之外,还有人能解决道心种魔的隐患。”
慕典云摇头道:“不如说是我运气好而已,魔种的残余被那道佛门真气压住,省了我无数力气。而且我练的内功性质特别,在疗伤解毒上具有奇效,否则一样束手无策。”
这还是他首次提起自己的武功,风行烈心中一动,借机问道:“慕兄的功夫是否与魔门有关?”
慕典云瞥了他一眼,目光明锐,似乎看透了他内心所有的想法。风行烈正不自在,便听他笑道:“风兄真正想问的,其实是我究竟是否魔门中人吧?”
风行烈略一踌躇,坦然道:“的确如此。慕兄若觉为难,就当我没有问过好了!”
万花本是江湖十大门派之一,没有事是不能诉诸人前的。但此事的重点不在于为难与否,而在于万花谷是数百年前的门派,如今已不复存在。
不过,许多奇人异士性情古怪,武学一脉单传,并非奇事。他想了想,决定只讲结论不谈过程,便道:“无妨。我出身于秦岭万花谷,师父名叫东方宇轩。本谷门派根基已不复存在,当世的万花传人,很可能只剩下我一个。”
风行烈果然不以为意,奇道:“恕我孤陋寡闻,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万花谷的名头。”
慕典云苦笑了一下,道:“本门之中多为厌倦了江湖争斗的隐士,风兄没听过也很自然。正因如此,本门并不只注重武功,门中弟子还要修习琴棋书画和医术,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山行走,磨练医学之道。”
他不知魔门来历,不能排除万花谷隐入魔门的可能。像他们这种支持李唐皇室的门派,李唐灭国之后,下场必定难以乐观。但亲眼见过魔师双仆的行事后,他宁可装作未想到这个可能。
风行烈讶然望着他。
慕典云的来历闻所未闻,这不奇怪,他只是惊讶于他的坦诚直率。经历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