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只觉得四哥今日紧张地厉害,频频走神答非所问,于是在永和宫门口小大人一样拉住哥哥,叮咛嘱咐:“四哥,一会儿进去了,德母妃问话,四哥可千万不可敷衍,要高高兴兴的才好。”
胤禛哑然,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提点朕为人处世?
前世今生角色都弄反了啊。
还挺新鲜的。
胤禩的神情一贯认真,就算他在说着敷衍的话,也会让人以为他在专心聆听。他现在还小,已经隐隐有了引人相交的气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满是替人担忧替人挂怀的情愫。
胤禛知道,再过十年,这双眼睛里的情绪,会慢慢被另外一种安定人心的沉稳气息替代,从此深不见底,再难窥探。
胤禛忍不住抬手摸摸胤禩的头顶。
多少年前从未想过的动作在眼下做起来,这般行云流畅,世事轮回,果然奇妙。
胤禩以为哥哥懂了,微微一笑,头一歪躲过猪手蹂躏,转身落后半步于胤禛,面上重新挂上适宜的清甜笑容。
胤禛也揉揉脸,一直将脸颊揉出血色的红晕来,才抬脚走进永和宫大门。
永和宫里,德妃正在含笑看着奶嬷嬷逗虚岁两岁的胤祯在院子里追布老虎玩耍。
德妃看见胤禛同胤禩进来面上慈母般的甜蜜笑容敛去几分,端坐着对两人招手:“小四小八,快来坐。”接着又对胤禛道:“你怎么来了?听说身子才好,怎么不多歇着?”
胤禩小心地觑了一眼胤禛。
胤禛才懒得多想,装作听不懂话中话回道:“儿子不过学太子哥哥温书熬了几夜,睡了半日也就无事了。倒是想着额娘与十四弟,几日不曾过来请安心里不踏实。”
这回答出乎德妃意料。
当然心绪只是一时松融,长达十年亲子见面不相认的痛苦重新袭上心头。红墙黄瓦夹着的青石宫道上,背向自己昂首大步走开的年幼儿子;口齿清晰唤旁人为额娘的儿子,就当他早就是别人的孩子罢。
再养回他,反倒拉低了他半个嫡子的身份。
再对他好,反倒显得巴结刻意。
何必?
有一个小十四一心一意叫本宫额娘,就足够了。
就这样淡淡的罢,对谁都好。
胤禩不好久留,请过安早早告退,回钟粹宫安惠妃的心。
胤禛倒是留着用了膳,只是一顿饭索然无味,味同嚼蜡。这么多年,他也对母子亲情绝了念头,私底下以为,只要朕再度登基时,德妃能老老实实做个太后,他别的也不再多求。
只是终究难免整晚郁郁不乐,沉着脸狂抄佛经。
太子乐得挑拨胤禛与德妃的母子关系,话里话外将这层意思透露给康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