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岌岌可危地挂在那里,他伸出一只小脚丫,在周遭滑溜溜的壁上用脚探了探。草鞋立刻就被洞穿了,那吞了他的东西灼热的消化液很快腐蚀掉他脚趾上面的一小层皮,长安飞快地缩回脚,苦恼地被吊在那里,不敢动了。
很快,他那麻杆一样的小胳膊就酸了,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长安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掉下去的,掉下去很快就会变成一团骨头,他好不容易才从大头怪物、巨鸟和双头蛇那里逃出来。
要是就这样,连吃了他的东西是何方神圣都没看清楚,就变成一堆骨头,实在让他接受不了。
而且他还有刀呢,长安这么想着,就安心了。
这小孩一安心,就容易做出胆大包天的事来。
长安咬了咬牙,忽然深深地吸了口带着腐臭味道的气,然后竟然就把那只已经血肉模糊的小手伸了出去,死死地抓住了周遭流着消化液的消化道!
那玩意并不是十分坚硬,反而有些柔软,上面有一些细小的绒毛,长安死死地抓住那些绒毛,又牺牲了一只小脚,也攀爬在上面。
他的手掌很快粘在了上面,先是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钻心地疼,疼得他眼前发黑。长安借着这股疼劲发了狠,一把拔出了插在消化壁上的刀,然后照着一个地方,死死地桶了回去,他每捅一次,那东西就剧烈地颤抖一下,脚下那些危险的消化液也跟着掀起细小的浪花,骨头飘摇不定。
渐渐地,长安喘不上气来,胸口像是裂开了似的疼,脑子里有一根筋,在那里跳个没完,紧贴在那东西的消化道上,被腐蚀掉了一层皮的手脚疼过了火,开始麻木起来。
可他眼睛里没有别的事——除了把那个地方捅穿。
最后他疼得忍无可忍地大叫起来,一边撕心裂肺地喊叫,一边也不耽误他动刀子,刀上的锈迹被消化液腐蚀掉了不少,反而更锋利了起来,这漂漂亮亮的小孩子就像个索命的小鬼,可怖了起来。
他也累,也疼,一条一把能攥过来的小胳膊,能有多大的力气呢?
每一次刀子捅出去,长安都觉得自己再也抬不起胳膊来了,他流了很多血,像是全身的血都快流光了,一阵一阵地发冷,可是长安咬牙切齿地想道:还没完。
他们俩——他跟吃了他的这个东西,还没完,除非那玩意把他消化成了一堆骨头,叫他彻底没气了,或者被他捅死,不然他们不算完。
终于,那东西先怕了,大概是从没有吃过这样到了它肚子里还一通大闹的猎物,在极度的胃疼中,把长安给吐了出去。
长安周遭剧震,然后他猛地又被翻了个个儿,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涌入了他的肺里,他重重地给扔在了地上,摔成了个大马趴……但血肉模糊的小手上,还握着他那把被洗涮了一番之后变得雪亮的小刀片。
他看清了吃了他的东西——原来竟是一朵花。
花苞便足足有两个成年的兽人那样高大,更不用说花茎,然而就是这个大家伙居高临下地跟长安对峙了一会,仿佛想起了刚才那番翻江倒海的感受,就那样慢慢地缩了回去,长安眼尖,看见花苞里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孔,正往外汩汩地流着液体。
“我把它给捅漏了。”长安浑身疼痛地高兴起来,成就感十足。
白长了那么大个儿,真是中看不中用——他这样评价着他九死一生的对手,然后呲牙咧嘴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拄着刀片,继续往前走去。
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密林深处,漏了下来,将宇峰山那常年冰封的山顶全都给镀上了一层金,那么的美。
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得了绝境里的风景的。
北释捡到他上回在山下见过的那个奇特的孩子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
此时的长安已经在山上转了不知道多少天,渴了就找溪水喝,饿了就吃些动物的尸体和野果。
他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只死了的雕狼身下。
北释探了探他的胸口,还有点活气,可是看起来也差不多了。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翻过那只雕狼的尸体,从它的咽喉上发现了一把卷了口的废刀。
这一招他认得,亲手教的。只是这一刀,递出去是以万钧之力,之后却要回撤的,小家伙的刀卷了口,卡在了里面,想来是拔不出来了,这小鬼却单单在这时候犯了傻,拔不出来还死死地攥着刀柄不放,结果便被雕狼的尸体砸晕了。
好在他运气总算不错,雕狼只是牙尖爪利,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家伙,好歹没把他当场压死在里头。
北释用脚尖轻轻把雕狼的尸体踢到一边,然后去掰小孩的手——掰不开,攥得太紧,他也不敢用力,那小家伙的手哪怕五指全伸开,都还放不满他的手掌,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北释怕一不小心把他的手指掰断了,只得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柄破铜烂铁的中间,“啪”一声脆响,轻易便把刀掰断了,从刀柄处干净利落地断成了两截。
然后他俯下身,抱起了小孩,往深山走去。
这么个一捏就死的小东西,究竟是怎么挣扎了这么多天的?没人知道。
北释走路非常平稳,脚下几乎没有声音,他背着一个小小的背篓,里面放满了草药。
他那身形在成年兽人里,好像还算比较瘦小的,如果不是因为他手背上那个不甚明显的兽纹,几乎就像个温和的医师亚兽。他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