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淋浴间里水声交织在一起。所有客人都在洗澡,没人出声。水之湄回到浴室,那颗拎了好几分钟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比起小时候作弊,这种做贼的感觉更加紧张、慌乱、可怕,她这一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阿湄。”隔壁的隔壁忽然传来了王婉君的声音。
“哎。”她手忙脚乱奔回自己的淋浴间答应道。
“我差不多洗好了。你呢?”
“我也好了。”
“那走吧。”
水之湄装模作样冲了冲身子,再擦拭一番,免得被王婉君怀疑身上为何这么干。忙完这一切,装模作样地从淋浴间走了出来,脸上装出一副自然而然的微笑。
王婉君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两个人穿着桑拿的浴衣来到护理中心。这第二步“间谍计划”,应该算是大功告成了吧?一切的一切,只等回到家再听一听那段录音了。
桑拿里播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她的心中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
……
等回到家,王立彬已经与杨洪伟赶赴那趟饭局。洗完这个桑拿,她丝毫未能得到放松,全身的弦依然紧绷。在沙发呆坐了一会儿,她拿出耳机,决定自己先听一听那段录音究竟录下了些什么。
耳边传来一堆杂七八拉的杂音,什么声音都有,有音乐声,有大声争吵声,还有汽车喇叭鸣叫声,听不清楚是否有人在说什么。连续听了许久都是这样的情况。水之湄的眉头皱了起来。
难道全都是这样吗?难道录六个小时都会是这样的吗?她不知道,一切的一切还要等全部听完才会有答案。
不知听了多久,另一头,杨洪伟的家中。
饭局已经结束,人们还没有散去,都被杨洪伟叫来了奥甲新天地的家中。房间里铺设好了麻将桌椅,就像个专业棋牌室似的,一群人在里头乌烟瘴气。
“生活不能光是吃饭喝酒,还要有学习精神,没有学习精神是万万不行的。”王立彬开玩笑说,“就像我们,吃完饭,还要再抽点时间学习学习‘54号文件’。”
镇长、文化处长他们即刻明白过来,哈哈大笑。杨洪伟愣了一下,看见了桌上的一摞扑克牌,也明白过来,哈哈大笑,拍了拍王立彬的肩膀,“等一下阿彬也要跟随老师们学习学习啊!”
“那是必须的,活到老,学到老…”
几人开着玩笑,屋子里响起了搓麻将的哗啦哗啦声。杨洪伟站起身来,“我去个厕所。”
他向厕所慢悠悠走去。就在他推开门走进厕所的那一刻,王立彬忽然感觉到了身体有一阵强烈的不适,匆忙站起身朝厕所奔去。
杨洪伟快要关上厕所门的时候,被王立彬用力一把推了开来,力气之大险些把杨洪伟推倒在地。正当杨洪伟莫名其妙中掺了些许愠恼的时候,王立彬来不及辩解,冲到马桶前便剧烈呕吐起来。
杨洪伟忽然呆住了。直到王立彬吐完,他才缓缓回过神来,喃喃问道:“阿彬,你是不是刚刚帮我代酒太多了?”
王立彬站在水池前,让凉水冲过脸,好不容易才清醒了一些。他沙哑着嗓子,好半天才回上话:“我也不知道,我感觉我好像没有喝多少酒,按我平时的酒量是不可能有事的。”
“唉,”杨洪伟叹了口气,拍拍王立彬的背后,“可惜我身体不好,真的不能喝多少酒,医生说叫我完全戒酒,我已经在努力了。所以只好叫你帮我顶。真的辛苦你了,阿彬。”
王立彬挤出一个疲惫的笑,“我没事,吐完已经舒服多了,谢谢爸关心。”
杨洪伟又叹息道:“我知道你很累。我又何尝不是那么累呢?阿彬,我这段时间在上河,不光要处理帮区委书记开店的那点破事,自己家里的私事也是不断!”
王立彬竖起耳朵听下去。
“阿彬,你还记得那年,凤麟去的那年,我有个女人叫萍萍吗?”
王立彬隐约记起了些。萍萍,是当时杨洪伟外面的女人,怀了身孕,萧凤麟正是为此事而选择自尽。那还是1984年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十七年多了。
“我记得。她…发生什么了?”
“萍萍,萍萍…”杨洪伟念着这个故人的名字,眉宇间尽是沧桑和感触,“我离开她以后,她一直在厂里上班,可是,可是她还年纪轻轻就得了肝癌,前阵子已经去世了。但是她的孩子,我的孩子,现在还没成年…”
王立彬听得呆住了,仿佛预感到了接下来杨洪伟要说什么。
杨洪伟不住地叹息,“她让她儿子来找我,他就来了。她儿子一直随她姓张,叫仁诚。仁诚跟我说了很多事情,我才知道,他们母子这些年来,生活一事接一事的不顺,到现在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看到他们的惨状,我比他们还要心痛,我对不起他们母子,一辈子都对不起他们母子,这笔债一辈子也还不清!”
王立彬看着他。他苍老的眉宇间满是愧疚心痛——对第三者的愧疚心痛,而不是对老婆的愧疚心痛。
“阿彬,我打算给仁诚改个姓,也改个名。”杨洪伟想了想,“就叫‘仲卿’,‘杨仲卿’。我真心希望,能把所有亏欠他们母子的都还给他,让他今后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颠簸流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从今往后,他就是杨仲卿,不是那个苦命的孩子张仁诚。”
王立彬看着他。他苍老的眉宇间满是愧疚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