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自称“为师”,因为我是真生气了,我不想再因为是“为师”而包容宽和了。
言奕低头不语,我也不追问,只道:“我累了,回去休息了,明天我们都只当这些事没发生。”说完我便走了,也不去管言奕如何了。
我是真的累了,说不上来的累,累得不想去管其他任何事了。
回到房间,我将门窗全部关上,让房间昏暗起来,昏暗的房间让我有了些熟悉感,我慢慢轻松了些。
我躺在床上又开始想今天的事,细想之后觉得,我今天生气也好累也好,不过是因为又听见了“熹微”的名字。
熹微在时,何需我劳心费神与人周旋?
第二天,我,言奕,檀爰果然都闭口不谈昨日的事,一切还如往常一样――至少表面如此――只是檀爰总算愿意出来了,每日和言奕一起练剑,十分刻苦。我想大概是流丹刺激到他了的缘故。
一切如常,一切如常,只是云聚云散,花开花落,时间的年轮缠绕着缠绕着,终究还是绕到了另一个轮上。
是夜,我正躺在床上半梦半醒,远远的便听见一串仓促的脚步声。我一下子惊醒了,却仍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只装不知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口处停了,然后便是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句“小师叔”。
是檀爰,我坐了起来,正准备出去,檀爰却已走了进来。
淡淡的月光之下,我只能大概看见他的人影,而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更无从去猜他赶来的缘由了。
我只不说话,调整好情绪,等他开口,我知道他要说的绝不是简单的事。
果然,檀爰开口便道:“我让言奕下山了。”一句无头无尾的话,但我立即便懂了。
檀爰见我不说话,又道:“小师叔早已知道了吧,言奕体内有魔气的事。那魔气本已被封印,但却渐渐不受控制,后来又有人多次施法控制那魔气,不让它爆发,那人是小师叔吧。”
檀爰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询问的语气。
我只等檀爰继续说下去。
“言奕是魔族吧,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他的魔气应该很小便被封印了,之前眼睛里的魔气大概也是因为魔气不受控制迸发出来的,而这些年他的魔气愈发不受控制,若不是小师叔,大概不是他又瞎一次这么简单了,后果不堪设想。”
“今夜他体内的魔气突然全部爆发了,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平静下来,但再没办法压住那些魔气了。现在他体内的魔气全部爆发后,已经很强大了,有些修习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来了。若是再让他留在云岚,被其他人发现他的魔气那便是害他了,所以我便让他下山了。”
两下静默,我先打破了沉寂,道:“让言奕下山我也想过,只是他已修仙多年,却又是个魔族,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他体内修仙的修为已经很强大了,偏偏他体内魔气又强大得很,两股修为必然会冲突。要缓解这冲突,除非让他废了这么多年的修为,重新修魔。”
“但若如此,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况且,修魔不是条好路。”
“我一直以为小师叔是最不在意是修魔还是修仙的了。”檀爰c-h-a话道。
“是不在意啊,修魔修仙本都一样,只是,现在,修仙被认为是正确的,你若修仙,只需尚可便能得到认可;而你若修魔,即使做到了最好也只被看做魔头罢了。修魔付出的不比修仙少,但得到的远不及修仙的万一。而且当你选择修魔,你便已与世间为敌,任何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夺走你的一切。”
我说着说着,便觉得委屈,又道:“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不希望言奕走。”
因为我真真切切地知道这条路有多难,所以我不希望言奕去走这条路。
“小师叔,”檀爰突然开口,“这件事我想问很久了,一直没问――那r,i你和师尊到底说了什么――我问言奕他只说没什么却又是很生气的样子,也不让我问你。”
“你问言奕?”我一时惊了,那日言奕是与檀爰一同留在战宗门口的,我也什么都没告诉言奕。
“怎么?言奕后来不是进了战宗去找你了。”檀爰也惊了。
“……是吗?”怪不得宋师兄觉得那日有人去过正厅,原来是言奕。那么他听到了什么呢?算起来,也是那日晚上他体内的魔气开始活跃的――那晚他抚琴时,我第一次察觉了他体内的魔气,然后悄无声息地帮他压制住了。
“小师叔果然还是不愿意说,到底小师叔还是向着师尊的。”檀爰有些自嘲道。
“有些事触及往事,不便告诉你。”我如此道。很漂亮的客气话,我一般不说场面话,但这是真的不能告诉檀爰的事。
檀爰也明白了,不再追问。
我正准备让檀爰出去,檀爰却突然开口了:“哦,对了――我没有告诉言奕你帮他压制魔气的事。”
檀爰的语气有些愧疚,但我知道他是对的,若告诉了言奕,只怕他不肯下山了,不仅不能告诉言奕我的好,还得告诉他我的坏处,才能哄言奕下山,只是不知道檀爰说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明白,但我到底有些在意,言奕是我以真心相待的人,我终究不愿他记恨我。我是个爱计较的人,我还是希望真心可以有回报的。
我终究没有说话,檀爰见状,默默退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我当初就不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