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潜江的大伯和三叔!
加林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爸心里早有其他的打算,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儿子当做一回事。即便是这样,他觉得该说的话,还是应该说清楚。
“这是你做父亲的说的话!我今天特地回来与你商量结婚的事情,你竟然是这么一个态度。你没作我的指望,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婚事你不管,我照样可以结!”王加林说完,转身就走。
过了自家茅房,快到老宅旧址的时候,本家二爹和皮匠三爹都喊着他的名字追了过来。一人拽着他的一条胳膊,往回拉。
加林委屈地哭了起来:“你们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像个做老人的吗?王李村有第二个像他这样当父亲的吗?”
本来抱着加草的王厚义听到这里,把加草塞给胡月娥,大声叫骂着,吼着凶着冲向王加林,挥舞着拳头要打他的人。
本家二爹和皮匠三爹又放开加林,回过身来拦挡王厚义。
刚刚还一个劲地往村口走的加林,见父亲凶过来要打他,他反而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不动了。
他显得非常平静,完全没有小时候那种胆怯和害怕的感觉。
“狗日的!都是白素珍叫他回来找老子闹的。你今天跟老子说清楚,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王李村。”王厚义挣脱本家二爹和皮匠三爹的阻拦,一把拉住加林的上衣,扯掉了一颗纽扣。
王加林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又有几个围观的乡亲赶上前去,帮助本家二爹和皮匠三爹,一起把王厚义推开了。
加林这才慢腾腾地走出村子,前往孝花公路去拦回花园镇的长途汽车。
路上,他越想越委屈,泪水早已盈满了眼眶。
这个时候,他还是希望有人能够把他劝回王李村,或者听到他爸王厚义来喊他回家。父子俩化干戈为玉帛,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能不能拿到钱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是,不要在自己结婚的大喜日子里,闹得一家人都不开心。
但是,并没有人来追他。
一直到加林走上孝花公路,也没有人来劝他回王李村。他孤身一人站在公路边,等候着长途汽车。整整等了两个多小时,既不见车来,也不见人来。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加林估计再也不会有班车来了。他横下一条心,壮起胆子,拦下了一辆大货车。
加林好说歹说,司机才答应把他捎到花园镇。回到牌坊中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白素珍问儿子,回王李村要了多少钱。
加林没有吭声。
见加林情绪低落,白素珍又开始给儿子打气:“有什么值得愁眉苦脸的?你未必还有什么求他王厚义不成?”
话虽这么讲,但加林的确非常郁闷。
也不仅仅是因为回王李村没有要到钱,从内心里讲,他不想与父母任何一方把关系搞得太缰。正如皮匠三爹嘱咐他的那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晚上,王加林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早晨起床时,他感觉头昏脑胀,眼睛发涩,上下眼皮总像要粘到一起似的。因为上午有课,加林还是强打精神,到食堂买回馒头和稀饭,招呼他妈白素珍、他妹马颖、他小舅子方敬武和他老婆方红梅一起过早。
刚刚吃完,上课钟声就敲响了。
加林走进办公室,拿起讲义夹准备去上课。将走还没走时,他突然透过窗玻璃看到了他爸王厚义。
厚义驮着一个大蛇皮袋子,低着脑袋,正朝加林的宿舍走去。
加林迅速把讲义夹扔在办公桌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办公室外面跑,试图拦住他爸。——因为他妈白素珍正在他宿舍里洗衣服,照看着马颖写作业。
还是晚了!王厚义已经推开了加林的宿舍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加林他爸与加林他妈并没有失去理智地打骂起来。
王厚义把蛇皮袋子丢在房门口,很快地退了出来。
白素珍则在王厚义退出房间时,“怦”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加林赶紧掏出钥匙,把他爸厚义带到方红梅的宿舍里。
王厚义进门便泣不成声。
他说,昨天一夜都没有睡着,今天五更就起床,往花园镇的方向走,走到周巷镇才搭上班车。
因为急着上课,加林不能久留。
他怕父亲一个人寂寞无聊,同时又担心母亲过来与他爸发生冲突,于是回到办公室,找到教导主任宁均富和学校会计邹贵州,让他们放下手头的工作,到方红梅的宿舍里,陪他父亲聊聊天。
宁主任和邹会计愉快地答应了。
加林老师这才重新拿起讲义夹,一路小跑地赶着去教室。
上完第一节课,加林再次回到红梅的宿舍时,宁主任和邹会计还在与他爸王厚义拉话。
宁主任提醒加林:“你爸还没有吃早饭呢。”
加林说他马上就去做。
蜂窝煤炉子和锅碗瓢盆都在他的宿舍里,加林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他妈白素珍。
撬开已经封好的煤炉子,利用等待炉火燃旺的间隙,加林打开他爸王厚义带来的蛇皮袋子。
里面装的是花生、红苕和蚕豆夹,都是责任田里的出产。
“这些带给你结婚的?”白素珍嘲弄地问。
加林嘱咐他妈白素珍,今天切切不要闹,在学校里影响不好。
白素珍还是那句话,除非王厚义不找她的麻烦。
厚义以往来学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