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莫终于看到了那个小屋。
那本是他和她无意间发现的秘密天地,那里曾经见证了他无数的快乐。
现在,它还是旧日的模样,可是自己却不再是那时的自己。
他没有变,他的身边却再不会有她的出现,他再也不会快乐。
那一剑先是刺穿了她的身体,再贯入他的胸膛,那么地冰冷决绝,可想而知师傅当时的盛怒。
虽然他明白自己是冤枉的,可是倘若让他选择,他宁愿自己真的如师傅所言,盗了他的秘籍,那样的话,她就没有理由为自己挡那一剑了。
她扑到了那一剑的前面,那么毅然决然,完全不顾他心碎的声音。
然而,他一向最是听她的话,她让他活着,他就活着。
于是他第一次反抗了师傅……天幸师傅没有追来,然而他最终还是伤重难支……
从冰冷的草地上醒来的时候,他有些愤恨自己的生命力何以如此顽强,不然的话,他就可以跟小师妹在另一个世界相会了吧?
可是,小师妹会不会怪自己没有信守对她的承诺呢?
他最怕的就是她气他恼他了。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不知怎么惹她难过,她气了她三天,那三天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就像活在地狱里一般。所以,他还是不能去另一个世界找她。
纪莫叹了口气,喃喃道:“可是,现在的我也像活在地狱里呢。”
——可是,我愿意。
——只为你最后微笑的叮咛。
他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室内摆设,一如上次来时一样,整洁干净。
那些属于他和她的痕迹,都没办法寻回了。
都湮没在一个叫做“曾经”的海洋里。
纪莫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流着眼泪慢慢滑倒。
“小忧,小忧。”
这个名字就像他的声音一样让人心碎。
纪莫的心早已经碎,不止碎,而且已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爬了起来,擦干泪,关上了门。
屋内又是一片空旷的沉寂。
纪莫呆呆坐在小桌边,烛火在眼前若有若无地跳动着。
面对着一桌自己亲手炮制的食物,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呆呆看着烛火,又想起那时他和她老是背着师傅跑到这里玩耍,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抱怨声中,他的厨艺渐长,也习惯她缠着他让他给做好吃的。
他们本已经说好这几天要再来玩耍的,只是……
纪莫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那灿若星辰的眸子,那若天籁的笑语,从此只在记忆里,只停留在他的年少里。
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年少。
他抹干了眼泪。
“活着,你要活着。”他这么告诉自己,然后端起碗,强迫自己吃饭,“吃饱了才能活下去,吃饱了才能活下去……”
让悲伤在心内化成飞灰。
可是,为什么眼泪总也擦不完呢?
人为什么会喜欢借酒浇愁呢?
纪莫不知道。他从未喝过酒,现在却只想大醉一场。
他端起酒坛,却又蓦然想起这酒还是跟小师妹上次下山到市集里买东西的时候,小师妹硬要他买一坛来尝尝的,当时他们便把它藏到了这,本来已经说好趁着师傅不注意便溜来偷喝,怎料……
纪莫猛然举起酒坛,狂灌了一通,辛辣的酒味直扑入鼻,灌入胸膛,将他的悲伤逼得无处可躲。
“为什么?”他仰天大呼。
“哐当”一声,酒坛落地,化作碎片无数,恰若他的心,他的记忆。
蓦地不远处响起一片嘈杂,“那边有人!”接着便是一阵纷乱的脚步。
若照纪莫往日的心性,早就溜出去看了,可是现在,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毫不相干了。
——假若令狐不安没有撞进屋里来的话。
令狐不安当时至少受了八道剑伤,尤其胸口位置,更是血红一片,可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今天还真是倒霉,好不容易看见个藏身的地方,被你一吼,唉……”
纪莫在刹那间变得冷漠而又平静,男人最脆弱的一面终究还是不要让别人看到的好。
然而纪莫也并不打算理会这个不速之客。
——假若令狐不安不再说话的话。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后来纪莫曾经问过令狐不安,“像你这样一个多话的人,怎么会是个杀手呢?”
令狐不安笑笑道:“杀手也是人啊。”
他虽然在笑,纪莫还是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落寞,然而他没有再问,每个杀手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就好像他自己。
令狐不安从未问过他,他也不准备问令狐不安。
令狐不安又开口说的话竟然是:“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脚步声已然逼近门口,那些人很显然是冲着他来的,他居然还有心思跟别人拉家常,这让纪莫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这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一身江湖之气,光从他那一身的血色来看,想来已然在江湖混迹了许多年了。
令狐不安见纪莫不答,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在你死后你的墓碑上还能留有名字,我虽然是个杀手,但你放心,我还是会把你埋了的。”
他竟似已然算定纪莫会死。
纪莫冷冷道:“外面的人很厉害么?”
令狐不安正待回答,门外就有人冷冷接道:“厉不厉害,你何不自己出来试试。”
纪莫看了令狐不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