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蛟大笑,低头就无比响亮地亲了口自家小外孙女,“阿翁自然也想时刻带着你,但近日忙得很,只怕闷着小乖乖。”
“不闷。”阿悦依然摇头,事实上让她和同龄人相处才苦恼,她都不知该和这个年纪的小郎君小娘子说甚么。
有人提议,“小娘子也快六岁了罢?该到开蒙年纪了,不如请几个先生为她授学。”
“这倒是好主意!”魏蛟合掌,“阿悦想学些甚么?”
刺绣女红一类阿悦自然不感兴趣,这个朝代也不兴女子一定要擅长这些,从八公主等女子身上都能看出来。
事实上,许多士族府中会设立学堂,让族中子弟进学,且进学不分男女,无论小郎君小娘子,在最初所学都是一样的内容。只不过随着年岁日长,各自往擅长和感兴趣的方向分开罢了。
在魏蛟等人的建议和阿悦点头摇头间,她最终定下了三种课程:书、乐、数。
这时候的数指阴阳五行生克制化的规律,以及九章算数之法,也能称得上古代的数学。
阿悦曾看过这么一句话,“八卦、九畴错综精微,极而至于大衍、皇极之用,而人事之变无不该,鬼神之情莫能隐矣。”
古数不仅指数字计算,更指各类事件的推测、演算之法,他们认为将数学到极致,便是连鬼神的事情也再无隐瞒。
当然这是夸张之说,阿悦好奇的是其中内容,而非效用。
正巧,魏蛟为选定教习“数”一道的先生就是荀温。
魏蛟和荀温商议后,他在第二日就正式成为了阿悦和魏旭的先生。
作为魏蛟“新宠”,荀温时任廷尉史。廷尉掌邢辟,时值改朝换代、新君初立,临安城内大大小小的案子层出不穷,其中牵扯到士族权贵的不少,廷尉内自然十分忙碌。
教习的时辰定在未时,荀温上午得去处理廷尉之事,如果还要回府用膳,来去不免匆忙。为他便宜,魏蛟干脆让他每日进宫同两个学生一起用午膳。
这天他却是晚了许多,过了快两刻钟也不见人影。
对着满桌的精美膳食等候许久,阿悦忍不住瞄了眼旁边的小表兄,“当真不先喝碗汤吗?”
魏旭摇头,脸上满是肃然,“先生未至,学生怎可先食。”
一副不苟言笑的小老头模样。
对上阿悦圆圆的眼,他可疑地沉默了下,改口道:“阿悦饿了可以先吃些点心。”
再盯。
魏旭踟蹰,“如果……如果还是不行,就先用小碗饭,我不告诉荀先生。”
说完这话,他自己那儿先传出了“咕——”的一声,响亮无比。
两人齐齐沉默了下。
阿悦其实不饿,她食量小,半个时辰前才吃了两块糕。知道小表兄脸皮薄,此时一点笑意都不敢表露。
果不其然,魏旭耳根通红,一时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了。
阿悦觉得他这模样很可爱,见多了如文夫人魏昭那样聪慧透彻的人,魏旭这样心性单纯的小郎君就显得尤为珍稀。
她干脆亲手给自己和魏旭各盛了一碗什锦豆腐羹,轻道:“表兄陪我一起好不好?我怕先生到后看到只我一人在用膳不高兴,进学时会责罚我。”
魏旭不解,“我们二人一起先生岂不是更生气。”
“法不责众嘛。”阿悦理直气壮。
魏旭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纠正妹妹这个词的用法,默默拿起了碗。
直到他们饱腹,荀温也没能赶来和两人一起用午膳。
半个时辰后,两人才听侍官说他在廷尉被打了,伤势不轻。打人的是姚徐等几家的郎君,据说不满荀温对几件案子的处置,知道他在临安无族无势,能依靠的只有魏蛟喜爱,所以肆无忌惮地来了这一遭。
“简直荒唐!目无法纪!”魏旭敬重这位先生学识渊博,闻言怒气冲冲,语句很是老气横秋。
魏蛟比小孙子更气,荀温是他亲自任命的廷尉史,这几家对荀温不满是甚么意思?不就是在间接打他的脸么!
他怒得眉头倒竖,当场破口大骂,先道“没用的东西,竟能这样被暗算!”,又骂“一群不死老贼,惹急了老夫现在就提刀全砍了,费那什么劲劝忠”。
气一上头,他是什么听过的俚语都冒出来了。
侍官听得满头大汗,“陛下,言、言辞……君子当遵礼。”
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说这样的粗鄙之语啊。侍官倒不想上去触霉头,可他有督察天子言行之责,不得不出这个声。
魏蛟虎目一瞪,汹汹怒视他,“直什么屁!乃公居马上得之,不遵礼又如何?!”
听到这句话时阿悦着实有些不明白,问了魏昭才了解大概意思,换作现代普通话就是:你爸爸我是马上打的天下,守不守礼谁管得着?
她悄悄用敬仰的目光望去,不愧是外祖父,拳头就是硬。
魏蛟骂过气过后,亲自去了一趟荀温住处探望。
这一看,终于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