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瞧着那两个小宫女化作两朵血色之花绽放在地面上,整座紫仪台,或说整座紫仪宫却异常的平静,并没有人因此悲叹、惊恐,就像这一切早已被这里——禁宫里的女人们习惯了。
皇后淡淡地以“小孩子不懂事,随意打闹失足跌落”为由,敷衍了过去,又明人拿了绢子来,略略拭了一会儿泪,很快便做出回嗔做喜状道:
“……方才哀家忽得神灵启迪,道是她们既是在花朝节走的,便是蒙花神接引了去,真真是要栽培、超拔她们。哀家在这里哀叹她们,却是阻了她们升天之路,反为不美。罢了,厚葬她们,或许明年她们便化作了两位小桃花仙也未可知……另外再封厚厚的殡葬之礼,务必要让她们的家里人满意。”
细细地嘱咐了一回,身旁的人一通附和赞叹,说着说着自然而然便又转回到花神祭上,皇后广袖一招,令宫娥们继续舞蹈歌咏起来。
而高台之下,那两朵血花绽放之地立刻便有十几名谨言慎行的小太监、内侍们前去打扫掩埋,转眼间,一切就平静得失去了任何踪影,桃花林依旧沉寂,唯有仔细观瞧,才会发现偶尔几根枝干上扎着的绢质桃花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想来,若是有一场雨飘落,就连这点痕迹也会不存在了吧?
然而,毕竟目睹这一幕的人太多,这其中就包括那些前来参加花朝节的内宫妃嫔们,当然,大多数妃嫔都选择了视若无睹,连动问的念头都不曾兴起。唯独坐在二层高台主位的万贵妃饶有兴致地瞧着两个半大孩子“失足跌落”的地方,娇媚动人的脸上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自有她的耳目瞧瞧上前,附耳说道:
“娘娘。听说是那两个小宫女提到了那位贵嫔……”
“那位?!”
万贵妃的笑意瞬间淡去,眼中的神情与皇后竟是十足相似,淡漠至极。她甚至抬头瞧了瞧皇后的方向,正好和皇后的目光相遇。
大周禁宫中两名最具权势地位的女人彼此默契地对了一眼。又默契地将眼神挪开。她们的表情竟是难得的统一,就像处决那两个小宫娥是她们商议过的一般。
万贵妃自然看不见,她和皇后还有一个地方极其相似,那就是在她们的重重锦衣之下,她们美丽的手掌正紧紧交握在一起,攥得几乎要发白。
礼乐声很快再次响起,妃嫔宫女们莺歌鸟语一般的笑语喧哗声也随着响起,一切都在诠释“歌舞升平”四个字。
……………………
就在离开这座紫仪宫外围约两进院子的地方。四名模样俏丽、身穿普通宫女服饰的少女捧着一些花朝节的物品,正在两名内侍带领下轻快地走向一座离开禁宫中心区较为偏远的宫殿——清宁宫。
那两名内侍一个年龄尚小,大约十四五岁,稚气未脱,另一个则年近五旬,身材魁伟高大,和凤轻云、景王的身高差相仿佛,面白无须,目光炯炯,五官深邃仍不失英气。行动间颇有虎虎之风,将一领内侍袍也穿出几分天家的威严,想象得出当年是何等样的俊秀人物。
转眼他们已经来到了清远宫门前。那位年长的内侍抬头,瞧见“清远宫”三字的匾额,眼中掠过了难以隐藏的喜悦。
这是一座不见宽大、唯见精致的小型偏殿,门外围墙爬满了紫藤,围墙内则探出几枝仍然顽强绽放的酱红色晚梅,其色娇艳如醉,芳香淡雅。又有几株高大的树木已经发了新芽,占满了墙头,虽然在北国之地。春季尚未到来,却也隐隐然可以想见春暖花开之时的美景。
偏殿的屋脊之上站着小型瑞兽。檐下有造型精巧的铜质风铃,正随着清风微微晃动。发出了阵阵微妙动听的声音。
那位内侍似乎有些激动,上前一步就要去推那偏殿的院门,一旁的小内侍赶忙拦了下来,高声吟哦道:
“黎贵嫔听赏!”
偏殿内,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女孩儿声音响了起来:
“贵嫔娘娘说了,有请公公们进来!”
就见一个十来岁、梳着双环髻、着淡绿衣裙、眼睛大大的小宫女已经笑吟吟地拉开了院门,朝着这支小小的队伍弯腰行着礼。她的身后,院子里还有十来个宫女,也是笑意盈盈地瞅着门口,冲着门外来人俯身下拜,不知为何,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派的忍俊不禁。
年长的内侍冲宫女们点点头,矜持地迈着四方步子走进了院落,他身后那四名端着花朝节礼品的俏丽宫女们鱼贯而入——与宫内的人不同,这几位每人脸上都带着一种隐藏不住的好奇。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中,正房的门帘一挑,一位身穿样式最简单的浅蓝色宫装、挽着一个最普通的堕马髻、连珠钗也没插一根的芳华女子飘然迈了出来。
对上这位女子,院子里的人声不自觉就是一静。
她看起来尚不足三十岁,显然已不算妙龄,只能勉强算还处在女子最具风度、风华的年代。女子的身材中等,体型虽也凹凸有致,但并不见得多么高挑、丰满,而她的五官若是分开来看,也还谈不上完美无缺,然而当她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摆在一起之后,给人的感觉就只剩下了两个字:绝色!
没错,就是绝色,和万贵妃那种张扬的艳丽不同,与皇后娘娘的那种久经雕琢的雍容华贵也不一样,这是一个浑身都流淌着健康青春活力的女子,就像山野间吹拂过的一阵最沁人心脾的清风,又像是雪山上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