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在心里的破口大骂自然没有人听得见,而此刻院子里也已经静了下来,那些甲士与黑衣人显然都是真正的勇武之人,明明受伤甚重,偏偏没有任何人发出,而是井然有序,有人默不作声地进出院落将伤员运走。
当然,这其实已经不成为一个院落,正如曼曼所思虑的一般,院墙早已被推平,连巷子口也因为太窄了而被弄倒两旁的院墙。也不知道这英王是如何动作的,竟然不声不响就驱散了巷子两边的住户。此刻,这方圆五里之内大约都已被封锁,再也没有任何闲杂人等,也没什么声息,连这院内本来蓄养的鸡群也都不知道藏去了哪里。
英王淡然从容地站在场内,他的面容固然不及凤轻云极度俊美,也没有他那种谪仙般的出尘气质,却因为年长凤轻云几岁,而拥有一份更为沉稳的姿态。他那同样黝黯中微藏一抹幽蓝的眸子低垂着,静静注视着地面上的凤轻云。
说是兄弟,但同为皇家宗室子弟,怎么可能没有彼此竞争的意味在里面?他虚长凤轻云四岁,乃是当今皇后所出,凤轻云却是黎昭仪所生,二人并非同母。由于母亲地位更为高贵些,且他自小性情刚毅果决,自然被那位他们口中的“主上”更加的看重,故而早早就被抛入军中历练。说起来,大周朝看似四海升平,却始终还要面临来自西北方向游牧部落的威胁,因而即使贵为皇后的亲子,他也同样很是过了些刀头舔血的生活。
回顾凤轻云就截然不同了,记忆当中,他这位俊美出众的六弟似乎自小就是被当做了皇家的宠物,顶着个“真性情”的名头四处游山玩水,作乐,除了没有欺男霸女之类的丑事曝光之外,什么舞文弄墨、饮茶品酒、蓄花弄草、斗狗放鹰、游戏民间、泛舟江湖……种种不一而足,又最喜欢美食,凡是听到有任何出奇的食材,出名的菜谱,那是必然要搜肠刮肚、翻江倒海也要弄到手的,反倒是对男子最易深陷的女色一事不甚上心。
据说,有人曾献美人,凤轻云晒然一笑道:
“观美人?本王揽镜自观即可,何须劳动他人?”
此事在京都内众宗室子弟间传开,引人发笑之余却也阻下了其他人在女色上给他下功夫——实际这也间接承认了,凤轻云的容色果然无人能及。
难道便因为这样,所以自己的父亲固然从来放任他的作为,连自己的母亲似乎也对他无甚不喜,自来笑听他的“风雅之事”?
对了,连同“主上”在内,对这位六弟也是分外宽容的。同为他的效忠者,自来自己的手上就不干净,沾染了许多鲜血,这小子却只做些招猫斗狗的小打小闹就能蒙“主上”青眼相加。
同样是当今圣上的儿子,为何自己在粗粝的沙土上摸爬滚打的时候,这小子却在做着些风花雪月之事呢?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还是自己这位六弟第一次离开京都,又第一次得了“主上”的号令,来此风景优美、富裕丰饶的贤德城办差。而且,在自己的评选标准里,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有难度的差事,但是,他怎么就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看着躺在地面上的凤轻云,英王默默沉吟。就仅只这片刻功夫,他身旁的甲士与黑衣人已然无声无息地换了一群,个个衣着整洁,面目沉肃。
曼曼有心想躲,但却被一名默不作声的黑衣人从地上拎了起来,犹如老鹰捉小鸡般提到了英王跟前“扑通”一声丢下,也不管曼曼感受如何,自顾地向英王行了一礼,默默一旁守着去了。
英王被声音所惊,他微微皱眉,头也不抬,淡声道:
“你是何人?”
偷眼观察了英王好一会儿的曼曼心思电转,虽然不知道这男人身份和来历,但刚才凤轻云好像喊他四哥?而且他敢对凤轻云出手,显然也不会随便就卖凤轻云的面子,如果自己回答不好……接下来这一刻有可能是最艰难的。
曼曼迅速调整好了自己所有的表情与呼吸,异常平稳地向英王福了一福:
“有劳公子动问,小女子李筱曼。”
她的声音轻柔且清爽,却没有含半点媚态,英王略有了些兴趣,抬头仔细打量了她几眼。
灰尘下那张小脸有着掩饰不住的红润光泽,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更是灵动过人,间或一眨,长长的睫毛便轻颤着在眼底投下一片柔和的弧形阴影……而当他看多看久了,他忽然觉得对方的美貌犹如水落石出,又似冰消雪融露出春暖花开的大地一般,看似极慢,实际极快地绽放开来!
英王的眉头轻挑了一下,他自然曾目睹无数美女,但此刻这个小女子似乎给了他一些不太一样的感觉。是因为……她的眼神清朗明亮,没有畏惧,更没有谄媚之意吗?
英王的唇边慢慢泛出一抹笑意:有点意思!
“李……筱曼?”
他用目光示意身旁的甲士与黑衣人,早有一名黑衣人默不作声地呈上一个小小卷轴,并快速地为英王展开。
英王扫了一眼卷轴上的内容,眉头再次轻挑了一下,再看曼曼时,唇角的笑容便隐没了:
“李侍郎的女儿?!”
曼曼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这个原身的亲生父亲!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正面地叫出了她的来历与身份,这英王,比凤轻云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看来那个小卷轴里就是她的个人档案资料了?
曼曼止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卷